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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品生活网:李玉芙:记忆中的“小梅先生”_小梅-梅兰芳-剧团-都是-特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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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心提示:2016年3月,梅葆玖小梅先生突然晕倒,住进协和医院特护病房。我去看他,反复地唤他醒来。我说:“《大唐贵妃》等你排练,要求拜你门下的几位学生还没举行拜师礼,还有&h

 

 

2016年3月,梅葆玖小梅先生突然晕倒,住进协和医院特护病房。我去看他,反复地唤他醒来。我说:“《大唐贵妃》等你排练,要求拜你门下的几位学生还没举行拜师礼,还有……”我还让胡文阁也在小梅先生跟前多说他晕倒前急于要做的事情,我总觉得能唤醒他,能唤醒他……后来,我去了外地出差,不想却听到了最不愿听到的消息:小梅先生真的走了……

“我就是一干活儿的” 

1959年,我与十几位同学毕业后到了梅兰芳剧团,我们吃住、学戏、练功、演出都在梅剧团的驻地——东安市场北门的吉祥戏院。并且,在这儿我们还能天天看到梅兰芳先生、梅葆玖先生的演出,我们尊称他们为老梅先生、小梅先生。小梅先生的嗓子特别冲,常演《玉堂春》《西施》《生死恨》等唱功繁重的戏,还有新排的《胭脂》《三女抢板》,唱做并重的《天女散花》也是他常演的戏。

小梅先生那时二十五六岁,比我只大四岁,很快就与我们这些年轻人打成了一片。1960年,小梅先生和我一起演新排的《龙凤环》,还一起下基层劳动、排戏、演出。有一次排戏休息时,他叫我们:“过来,过来! 给你们听段录音!” 我们还不懂呢,心想,什么歌,有什么好听的? 一听,里头打呼噜呢。我们问那是谁的呼噜,他嘎嘎乐:“你们猜不着吧,许姬传许先生的! ”因为老梅先生有话,许先生没什么亲人,他们梅家一定给他养老。所以,许先生就住他们家。先生睡着了打呼噜,小梅先生就给录下来了。后来小梅先生提起老梅剧团,还笑着对我说:“那时咱们两个旦角一起上《龙凤环》,你还反串小生呢! 排戏休息时,我给你们听录音,逗得你们笑个不停,哈哈哈……” 

 

 

先生有个很出名的个人爱好就是玩汽车,这是打老梅先生那儿来的。过去讲,艺人里头一个有汽车的就是梅兰芳先生,那是国家给配的。那时候我听说小梅先生能开车,感觉太神奇了,因为从没听说过演员还能开车。那时候我们学校里大部分老师都是穿长袍、拿小茶壶、抽烟袋的老先生,但老梅先生—般都是西服革履的,他的思想不是局限在梨园、长袍马褂这个小圈子,而是跟外界广泛地交朋友,我想,在这点上,小梅先生可能是受他的影响。小梅先生不光会开车,还对机械方面特别有兴趣。我上干面胡同他家去,看到满屋子全是机器。头几年有一天,电视台有个业余爱好者带着摄像机参加我们的聚会,他刚把摄像机拿出来,葆玖眼尖,马上说就,哎,你这机器不错,是不是索尼什么什么的? 立刻就把型号说了出来,特别懂。 

小梅先生是一个特别有意思的人。有一次我们去密云演出,吃完饭该扮戏了,大家都在化妆什么的,一问还有谁没来呢? 再一看,玖爷哪儿去了? 找去! 正让找的时候,小梅先生跟孟俊泉乐着就回来了。原来,这俩人是逮蛐蛐去了。城里逮不着,到了密云一下子逮了好几只,乐得不行。还有一天我们出外演出,有一大车人。车开起来,他说:“你们光坐着,别闷的慌,我给你们放侯宝林先生的相声! ”他把带子搁录音机里放,大伙儿听着都乐。我还经常在旁边听他们闹:“玖爷,你来,来,学一个猪叫! ”小梅先生就学猪叫。现在我想起来这些事就乐,就好像是昨天才发生的事。

生活中,小梅先生就是一个很平凡、很朴实、很实在的人,一点儿都没有“我是梅兰芳的儿子,我是公子哥儿”的架子。有人称他为京剧大师,对此他特别谦虚地说:“我爸是京剧大师,我就是一干活儿的。”2014年,我们去泰州演出,本来夜场演出结束,吃完晚饭就很晚了,很多人还过来请他签名。那天他一直签到晚上12点多,不论谁来都给签。我们都感觉太累了,签也签不动了,但他仍然特别认真。他身上老带着笔、照片,随时准备给人签。有一次我们到日本演出,业余时间大伙儿都跑去百元店买东西,那儿是最便宜的地方了。一会儿工夫,小梅先生来了。有人问他:“您还上这儿买来? ”他反问:“我怎么不能买呀? 你们能买,我也能买。回去自个儿用、送人,都挺好的嘛! ”有人写文章称小梅先生就是“干面胡同一个老头”,我倒没觉得他是“老头”,只是觉得他很平和。我女儿的同学是报社记者,有一次刚好拍到他一张照片,他在干面胡同里骑着自行车,遇见熟人还一手扶把,另一只手跟人打招呼呢。 

“老梅先生”与 “小梅先生”

小梅先生很了不起,可以说是家学渊源。那样一个大家庭,小梅先生最小,香妈 (福芝芳 )特别疼他,梅兰芳先生则对他要求很严。小梅先生在上海的时候,梅兰芳先生特意送他和葆玥去法国教会学校上学。通常科班里出来的人没有什么文化,一般艺人,像我父亲 (李妙兰,喜连成第一科 “喜”字辈学生,攻青衣 )能给我讲讲《聊斋》我都挺纳闷的,尽管他能读懂文言文,但从没上过学。可是老梅先生几个子女都是大学生。 

 

 

同时,老梅先生还请很多位老先生给小梅先生教戏,特别是要他到王幼卿先生家去学打基础的传统戏。小梅先生常说:“我父亲让我认认真真、老老实实把《大登殿》《武家坡》等老戏学好,王先生也是一字一句地给我抠唱,一招一式地给我练身段。”于是,他谨遵父命,京昆戏都学得瓷实。他这基础不但打得厚,而且打得好,会的戏也多。在拍电影《梅兰芳》的时候小梅先生去配音,我特别惊讶:皮黄那就不用说了,梅先生的戏他都会;昆曲也非常扎实。老梅先生的要求,他都做到了。 

 

 

老梅先生对我们这些晚辈一向关爱有加。有一次,大年初一早场我演《凤还巢 》,9点开演,8点半我在后台还没上场,一看,老梅先生来给大家拜年了。老梅先生那时候那么忙,却大年初一起大早给全团拜年。试问,谁不尊重? 1960 年5月,老梅先生带全团巡回演出,第一站在天津,按规矩头三天打炮是主演,但在梅剧团,老梅先生不打炮。一开始我们还不明白为什么,后来一想,如果是老梅先生打炮,那我们还怎么唱啊? 所以,头一天是小梅先生的《玉堂春》,第二天是葆玥姐的《辕门斩子》,第三天是我新排演的神话剧《柳长青》。这样,我们三天唱完了,先给天津观众亮亮相,老梅先生再开始唱。这样的安排是相当特殊的。受父亲影响,小梅先生也一直都是很谦逊平和的,梅剧团里也始终其乐融融。 

小梅先生跟老梅先生合演过不少戏,其中《穆桂英挂帅》是独一份儿的,后来音配像里没配这版,我觉得非常惋惜。在这个版本里,老梅先生演穆桂英,小梅先生演杨文广,葆玥姐演杨金花。小梅先生过去唱旦角,他姐姐过去唱老生,这里又反串回来,分别演武小生和旦角。并且,父亲与子女同在台上演出,他俩演的又是子女,像是特意给“正”了过来,让人感觉非常亲切。这部戏里最吃力的就是小梅先生了。他过去唱惯了旦角,为了演“刀劈王伦”的武小生,真是下足了功夫。最后这部戏效果非常好,演了好多场,观众们特别满足,尤其想多看小梅先生怎么演。这部戏也成就了一段特别的佳话。 

两件“大功劳”

“文革”以后,小梅先生为梅派做了两件大事,其中一件就是恢复梅先生的戏。当时我特别注意小梅先生的唱,因为他唱的戏有的我还不会,比如《生死恨》《穆桂英挂帅》等,那时候都没学,而他已经在尽快地恢复了。还有《西施》,也是小梅先生常演的剧目。那时候梅先生不演了,小梅先生嗓子好,都是他来。他一唱我就到剧场去看,还拿个小录音机录,马上下来我就学,学完我也唱。那时候不知道么的,没人催,也没想所谓的紧迫感,我们就自觉这么做。因为小梅先生大戏一出一出地演,他这么做就自然而然地带动了大家。他演戏很拼命,一次,他正演着《霸王别姬》,哮喘病就犯了,他强忍着舞剑,戏演完了幕布一关他就趴在了台上。他还把昆曲《断桥》排了出来,在长安大戏院的演出很成功很完美。我知道这出戏特别难演,特地做了花篮送去后台祝贺他。我们特别佩服他,《断桥》那么难演他都演下来了,很了不起。 

小梅先生演戏非常认真细致,到台上再小的事儿都很重视。有一次我们要演《生死恨》,他注意到舞台上纺车搁得太正了,就拿手弄一下,还解释说:“稍微挪一下,把这边再斜一点儿,这样整个把观众面都照顾到了。”我注意看了一下,哎哟,是不一样。为观众着想,这也是当初梅兰芳先生秉承的一个原则。这么多年,老梅先生的戏,所有的唱都传了下来,就是因为他说:“我要创新腔,一定要考虑观众耳朵的习惯。”老梅先生首先考虑的是观众,而且还要跟着时代前进,大家才都对他的戏百听不厌、百唱不厌。小梅先生也是这样做的,后来他准备在《大唐贵妃》里搁交响乐,就是想着要适应青年观众的欣赏习惯。更难能可贵的是,对此,小梅先生认为,这不光是为父亲、为—个家族而做的事,而是作为—个国家的国粹、国剧,梅派是有代表性的,他是梅派举大旗的人,有责任往下传。

小梅先生教戏毫无保留,这是不容易做到的。比方“挂帅”,这出戏是老梅先生晚年排的,太有厚度、太深沉了,很难唱,一般人不敢动。后来小梅先生演了,我觉得根据自己积累的程度,也可以动这部戏了,就去跟他学。梅家在西旧帘子胡同有个院子,地方很宽敞,能走得开。“挂帅”全剧有三场戏,小梅先生从头到尾给我走一遍,一个累字都没说。我说:“你歇会儿吧。”他说:“不,把末场走完。”我说“九锤半”的身段动作还不太清楚,他就毫不犹豫地说:“那我再给你来一遍。”还有一次,小梅先生对我说:“哎,给你一个录音,我爸1953年的实况录音《宇宙锋》。你听听他那反二黄怎么唱,那节奏特好。”我一听真是,那节奏一点都不拖,往前推着唱。这是他主动给我的。还有的录音是我跟他要的,无论要什么,说完了他都是回去就做,录完了就给我。他的录音也特别多。绍武是把梅先生的文字资料整理得很全面,而小梅先生则把梅先生的音像资料收得很全。并且,他收徒弟的时候都拿给人家,还嘱咐他们:“我父亲的录音,我希望你们不要光听他后期的,要多听听他早期的,因为早期嗓子各方面都好;后期你得琢磨他的韵味了,他唱的那些东西很深的了。”

小梅先生为梅派做的另一件大事就是恢复梅剧团。“文革”刚结束时,大家都很困难,既没有钱也不敢想,都是闷头在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80年代初至90年代初,为纪念梅兰芳先生,在北京、天津、上海、香港,都举办了演出、讲座等活动,并且出版了大量梅兰芳先生的资料。在此基础上,开始筹备恢复梅剧团。1995年,小梅先生先是找了一些香港名票,想请他们出资帮助成立—个小范围的梅剧团临时演戏,还找了一位上海的企业家赞助,等等。最后获得了北京市委市政府的支持。北京市政府拨了300万,还成立了一个梅兰芳基金会,并在北京京剧院下设梅兰芳剧团。这样,小梅先生的愿望实现了,他的辛苦终于没有白费。我听说了,心里特别高兴。小梅先生呼吁说,老梅剧团的人能回来的尽量回来。他还特意专门派人请我回去,于是我就带着京胡舒健、二胡卢慧沙从三团离开,回到了梅剧团。

 

 

小梅先生做的这两件大事,对于梅派艺术的传承是功德无量的。这些年,小梅先生国内外到处奔波,美国演完以后到俄罗斯,在俄罗斯演完、剧团回国了,他又飞到日本去做讲座,就这么一直忙一直忙。他从没觉得“我老了,我就可以休息了”,直到去世前还在给《大唐贵妃》定版。小梅先生对得起梅家的教育,这几十年来他非常努力,亲力亲为,为继承、传承、传播梅派艺术做了大量工作。他不但举办多场纪念活动、整理梅派各种资料,还以身示范,台下忙着教学排戏,台上也未曾间断演出。小梅先生和他父亲一样,一直坚守舞台,为梅派艺术鞠躬尽瘁。他绝对称得上是梅派的传承人、掌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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