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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品生活网:观点|梁涛:儒学的根基是习性还是精神?_习性-儒学-中国人-民族-窝里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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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心提示:梁涛儒学复兴和重建,其根基在哪里?有学者提出在于习性,在于国民性。儒学经过两千年的传承,已积淀在民族心理中,成为民族的习性,所以儒学是最适合我们这个民族的,也最容易被我们这个民族接受的

梁涛

儒学复兴和重建,其根基在哪里?有学者提出在于习性,在于国民性。儒学经过两千年的传承,已积淀在民族心理中,成为民族的习性,所以儒学是最适合我们这个民族的,也最容易被我们这个民族接受的。说实话,我一直反对用什么民族心理、超稳定性来讲儒学在今天的适用性、合理性的。如果要讲,就应该讲idea,讲精神(黑格尔意义上的),这才是超越的,是恒常的,是靠得住的,而不是所谓的民族性、民族心理。idea、精神体现在什么地方呢?就体现在儒家的经书之中,只要zhongguo人存在,只要zhongguo人还在阅读四书五经,这些idea、精神就会“活”起来,就会发生作用,并被不断地丰富、发展,“人能弘道,非道弘人”嘛。我们今天讲经学,讲中华民族的核心价值观,讲“根”和“魂”——经学是zhongguo文化的根,经学的价值是zhongguo文化的魂,就是这个意思。习性论则完全是搞反了。

当然,idea、精神有个落实的问题,在这个意义上,也可以讲民族心理,讲民族无意识,讲民族习性。因为民族心理、习性本来就是各种因素,包括zhengzhi、经济、文化、宗教、艺术的综合产物,是气质之性,而非天理之性,是相对稳定,而非恒常不变的。只要历史条件变了,自然也就变化了。宋儒说得好,“气质之性,君子不谓性也”。对于民族心理、习性这些东西,我们也要拿出“君子不谓性”的态度,而不能像习性论者那样死死抱住不放。”

据刘禾等人的介绍,所谓国民性的问题,最早是德国纳粹学者提出的,目的是为了论证日耳曼人的优越性。但此说到民国时期又被鲁迅等人接过来,转变为思想启蒙、改造国民性的利器。其实不论是日耳曼人的“优越性”还是zhongguo人的“劣根性”,都只能是一时一地的民族习性,是气质之性,而非天理之性,一旦将其绝对化,那就成了梦靥,成了宿命,就是荒诞不羁的了。为什么阿Q精神就是zhongguo人的国民性?哪有这样的道理?鲁迅时代的人们接受这样的说法,那是当时的社会氛围、市场效应使然,今天的zhongguo人还会接受这样的看法吗?以后李泽厚先生又用积淀来说明传统文化的生命力,走得也是这个路子。但积淀只能是形而下的、经验的,用它来解释传统的某些积习、习惯也许是可以的,而一旦把idea、精神也还原到积淀上,那就出大问题了。李泽厚先生以后思想止步不前,根本原因就在这里嘛。

前一段刘笑敢教授来信,讨论zhongguo人“窝里斗”的问题。对于这一问题,其实也应该这样看。谈论zhongguo人的“窝里斗”,一定不能撇开49年后几十年的阶级斗争文化,比如zhongguo人一向是以家庭为本位的,但文革中夫妻、父子互相揭发的事件就特别多,这只能从当时的zhengzhi文化中找原因,而不能说zhongguo人天生就喜欢互相揭发。当然如果往上推,还可以找到其他原因,比如zhongguo比较早地形成了幅员辽阔的大一统帝国,权力高度集中,而在权力集中而又封闭的地方,一般权力斗争就比较激烈。但除了这些现象之外,没有资料显示,当时的zhongguo人比如汉代、唐代的zhongguo人,比其他同时期的民族更喜欢窝里斗。如果你要坚持这一点,就必须要拿出证据来。我们说zhongguo人喜欢窝里斗,其实主要是建立在对二十世纪华人世界的观察之上,是将一个特殊的命题偷换为一个普遍的命题。但我们不要忘了,二十世纪的zhongguo人是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环境中!列强入侵,国家贫困,军阀混战,民不聊生,然后是国共两dang相互厮杀,然后是gongchandang掌权,然后是一场场的zhengzhi运动,三反五反、反右、四清一直到文革,在这样不断的折腾中,恐怕大多数zhongguo人的精神都是有问题的。精神有了问题,行为必然反常,喜欢窝里斗也就不奇怪。但我相信随着zhongguo民主法制建设,随着资源的逐渐丰富,zhongguo人的窝里斗问题会大大减弱的,至少不会比其他民族更突出。总归资源匮乏才会互相斗嘛。将窝里斗看作是zhongguo人的宿命、国民性,是犯了和习性论者一样的错误。

习性论者接受了一种流行的观点,认为西方人是重视独立性,重视个体的,而zhongguo人是重视人际关系的,重视亲情的。他们有一个例证:zhongguo的子女往往与父母比较亲昵,喜欢与父母睡在一起;而西方父母较早就让孩子独自休息,成人后就鼓励其离开家庭自立。但不知是否想过,由于大陆推行独生子女政策,大陆的独生子女的孤独感普遍要强于西方同龄儿童——后者往往家庭中有两个以上的子女,当这些独生子女长大成人,成为社会的主体,他们是否还重视亲情,重视人际关系,这是很值得怀疑的。如果没有孩子,可能体会不深,我则是深表怀疑。所以,所谓习性之类根本靠不住,拿它来为儒学立论,是找错了地方。我们以前还有一个说法,西方人在性问题上比较开放,zhongguo人则比较保守。如果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以前,这样说没有什么问题。那时年轻人谈恋爱,如果婚前有性行为,那就是流氓,很快会被抓起来。大家记不记得有部电影——《被爱情遗忘的角落》——讲的就是这样的事情。新时期第一部为爱情正名的文学作品是《一封公开的情书》,讲的是某工厂青年在私下传抄一封情书,内容很“流氓”,被视为阶级斗争新动向。追查的结果,原来是伟大导师马克思写给燕妮的情书。在那样的环境下,zhongguo人的性观念怎么能不保守?但时过境迁,今天只要你看看中文互联网上大量充斥的seqing信息,以及肆无忌惮的表白,你还敢说,zhongguo人的性观念比西方人保守吗?

习性论者说在西方文化心理学是一套成熟的学科,这没有问题。但不要忘了,所谓文化心理学只能是一门经验学科,而不是超验学科。只要有人群,就会有相对稳定的心理模式和行为方式,就会有对其进行研究的专门学科,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我们借用其研究方法也没有什么不可以,但一定要限定适用的范围。学界一般将儒学分为理论化(超越化)的儒学、宰制化的儒学和生活化的儒学,如果是用文化心理学来分析、研究生活化的儒学,说明儒学对民众心理、行为方式的影响,不失为一个好的进路。但如果想以此发现某种恒常的文化心理,作为儒学的根基、立足点,那只能是跑进无尽的沙漠。因为你找到的是气质之性,而不是天理之性啊!今天谈论儒学,固然不可以忽视气质之性,但更不能脱离天理之性。“孔子以仁发明此道”,孔子的仁岂能用鲁国的文化心理习俗来解释说明——杨泽波教授就曾试图这样解释孔子的仁,但这只能是发生论的,岂能概括孔子仁的全部?!所以仁只能是idea,是精神,它虽然不脱离经验世界,但又超越于经验世界之上,成为引领zhongguo人精神的永恒灯塔。

希望我们的学者能由习性、心理回到idea、精神,由文化心理学回到经学、哲学,由民族习性、习惯回到孔子用全部精神生命开创的仁学。我想提倡习性的学者认识到这一点应该不难,但迟迟不能觉醒,反让人感到奇怪,故草拟此文以作“棒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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