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改委宏观院公众营养与发展中心计划做一个有关营养不良患儿的课题研究，阜阳当年的“大头娃娃”无疑是最好的调查样本之一。当年事件爆发后，政府组织卫生部门对“大头娃娃”进行了救治，实行免费检查和治疗，并发放奶粉和药品。三年过去了，那些阜阳孩子是否已完全康复？日前，一个由发改委宏观院公众营养与发展中
心牵头组成的“婴幼儿营养调查小组”，通过访问当地卫生、防疫等部门，走访经销商、孩子家庭等方式，对当年“大头娃娃”的情况进行了追访。
调查组返回北京后，本报记者了解到这次追访的有关情况。
■“大头娃娃”———还真没有后悔药
调查组重点入户走访了名单上5个“大头娃娃”。
7月12日下午，调查组在阜南县朱寨镇大田村董庄，见到了2003年2月18日生的朱志浩———官方统计朱寨镇唯一的一名“大头娃娃”。
今天的志浩已经有1米高了。像阜阳众多其他农村家庭一样，朱志浩的父母也外出打工去了，由年迈的爷爷奶奶照顾。朱志浩的爷爷说，满月后的半年时间，朱志浩的体重一点也没有增加，并开始拉肚子，为抢救志浩，家里前后共花费了2万元。一份《体弱儿童专案管理登记本》显示，志浩的体重要比正常婴幼儿轻1公斤左右，身高也矮了六七厘米。朱志浩的奶奶说，志浩的记忆力不是很好，教他学东西，经常是今天教，明天就忘了。
中国农业大学毛学英教授说，对于营养不良症的患儿，仅检查身高体重是不够的。作为食品与营养领域的专家，她最担心的是患儿大脑和脏器发育不全，尤其是大脑的发育具有不可逆性，若未能及时补充营养很可能会给患儿带来终身的影响。
阜南县苗集镇大蔡村苗老庄的范雨婷，几乎每个月都有两次感冒，每次会持续一周，伴有发烧，37.5℃至38.5℃。
在阜南县袁集镇郭王村大张庄，调查组还见到了另一名“大头娃娃”张欣。已经三岁半的小张欣身高为83厘米，比正常身高矮了近15厘米。她的身体看上去十分瘦弱，走路时两条腿也有些站不直。据奶奶介绍，小张欣两岁才开始长牙，快三岁了才会走路，说话时也已经两岁半了。而且夜里老爱哭，十多天就发一次烧。像张欣这么大的孩子，早就应该开始吃饭了，而她的爷爷奶奶却依然用奶瓶给她喂米粉，很少吃饭和菜。
调查组的毛学英老师发现，小张欣太阳穴和耳后部位宽且明显凸出，还有着当年“大头娃娃”的痕迹。毛学英老师说：“张欣明显呈现出营养缺乏并造成免疫力低下，环境变化时经常会伴有炎症反应。眼睛呈现蓝色也多半是因为经常发烧导致。相比其他小孩子，张欣比较敏感，应该与微量元素缺乏有关，夜里哭也不是很正常。”
■奶粉市场———只买贵的
7月10日，调查组来到了阜阳奶粉批发最为集中的三里湾批发市场。三年前，大量的劣质奶粉正是从这里流向阜阳城乡各地的。如今，只能看到国内外的知名品牌经销门市了。
调查组发现，现如今，阜阳流行着一种说法：小孩子如果吃太差的奶粉，父母都不好意思把小孩抱出去。他们对好奶粉也只有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判断标准：价格越高就越好、越放心。当年的劣质奶粉已经无处觅踪迹，市面上流通的几乎全是国际、国内知名品牌，而且价格普遍比周边地区高出很多。有经济能力的开始了盲目的价格追逐，不太富裕的家庭则用米粉替代奶粉。
据调查组了解，现在阜阳农村市场，奶粉价格最低的每袋（400克，下同）为16元，多数价位都在每袋30元左右，贵的已经高达每桶（900克，下同）70多元直至100元以上。“在阜阳劣质奶粉事件前，人们是什么便宜吃什么。但是自大头娃娃事件发生后，现在则是什么贵吃什么。”一位经销商透露，现在阜阳人的消费心态也有些矫枉过正了。
农民是否真正消费得起这样贵的产品？张林伟有着切身的感受。目前，张林伟在阜阳打工，月薪1000元，要养活五口人。女儿小月荷每月的奶粉花销343元，让这个家庭有些捉襟见肘。
“就阜阳地区的奶粉批发价来说，现在都能从北京、上海等大城市买过来了做批发了。”一位经销商向调查组透露，在阜阳销售奶粉能获得高额利润，是利用了当年的“劣质奶粉事件”给人们心理上造成的阴影。据这位热心大姐的介绍称，一袋出厂价为12.80元的某品牌奶粉最终流通到市场上的价格要达到27元左右。据调查组了解，北方某知名品牌奶粉，一种出厂价为152元的产品，总代理向外的批发价就高达276元；而222元（出厂价）的产品批发价更是达到496元。按照一个批发商的话讲：阜阳奶粉事件后，奶粉价格一路飙升，造就了一大批以奶粉发财的富翁。
■反思———受伤的不仅仅是孩子
营养不良的小孩表现为长个儿慢，出牙晚，学步、说话都较晚，免疫力差，并且智力发育缓慢。这些影响中，有的是可以通过以后增加营养弥补的，而很大一部分因素则是错过了儿童发育的关键期，就再也无法弥补了，影响终身。
客观地说，在当地政府采取了积极的补救措施后，现在死亡与危险已经远离那些孩子们，但是，调查组也发现一个令人很难接受的结果：因为营养不良造成的身体损伤将是终身的，不可逆的。有些错误一旦酿成，无论如何补救也无法完全挽回。
阜阳现状是，青壮年劳力基本都外出打工，婴幼儿得不到足够时间的母乳喂养较为普遍，留守下来的农村老人依然是照料看护留守儿童的主力，他们一般都不识字，缺乏基本的喂养知识，发生孩子四岁了还用奶瓶喂食米粉而很少吃饭的情况，也就不足为奇了。在相当时期内“留守儿童”仍将是社会现实，农村留守儿童监护人的文化水平、特别是营养安全知识也很难有根本的改观，那么，如何能保证类似“大头娃娃”这样的悲剧不再度上演呢？
事实上，即使是在城市，人们的营养安全意识也少得可怜。近些年来，食品安全问题为越来越多的中国老百姓及媒体所重视，但关心的重点在“清洁”问题。专家则告诉我们，食品安全实际分为两个部分，一是卫生安全，一是营养安全。我们往往对是否合乎相关的国家标准、有没有细菌和污染，卫生安全这部分比较重视，但是这还远远不够。营养安全关乎儿童的发育和成长、体格与智力；关乎人们的劳动与创造能力、健康与免疫。而据公众营养与发展中心进行的一项大型网络调查显示，属于“营养盲”的占到40%，远多于文盲，营养安全常识的公众知晓率极低，营养健康教育严重滞后。
其实，营养不良危及的不仅仅是儿童、妇女的健康，家庭的生活水平，甚至影响到整个社会的生存能力。据世界银行的一项估计，发展中国家因营养不良而导致的劳动力丧失、竞争力下降所带来的损失占GDP的3％至5％。全球每年诞生10万因营养不良导致的畸形儿。公众营养与发展中心于小冬主任对此表示：营养不良诱发后遗症给社会、家庭和个人带来的痛苦和损失是无法用金钱来计算的，如果不从本质上认识问题，看清问题，这样的损失仍将层出不穷。
据悉，公众营养与发展中心即将在全国开展主题为“营养全民强化中国”的大型公益性营养常识普及工程，此项活动将借助电视、报刊、网络的宣传，以走进社区的方式普及科学营养知识，提高公众健康水平，帮助人们树立科学的饮食观念和生活观念，提高人民生活质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