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乾隆宫廷绘果亲王弘曕朝服像
估价：HK$1,500,000 - 2,000,000
此幅绢本彩绘画像乃出自宫廷画家之手笔，带有浓厚的西洋画风，果亲王身穿朝服，端坐黄花梨包金龙宝座上。背靠紫檀屏风，屏心设五色五爪龙图案，腾飞于云气间，气势磅礴。屏风的雕花设计层次分明，内框有如意云纹围绕屏心图案，外作回纹，下饰覆仰莲瓣纹，两层莲瓣间长框内绘巴洛克风格卷草花卉纹。
果亲王头戴朝冠，其朝冠嵌东珠，上衔红宝石，其颈所挂朝珠以颗颗硕大的东珠串成，垂搭碧绿的绿松石，并以艳红的珊瑚作为分珠。腰缠金黄色吉服带，正前方有螭龙纹白玉扣带，两侧垂挂荷包及葫芦形米珠绣香囊，饰物华丽繁复。
亲王身穿的朝服为赫红色地，上面绣有多条金龙纹，飞逸于福山寿海之上，并间饰青蓝色的火云纹，各色相对，视觉效果十分丰富。下承黄花梨包金龙宝座，其上铺垫外蓝地寿纹内红地缠枝花卉纹坐垫，扶手及靠背的出头饰圆雕龙头，三弯腿上刻浮雕缠枝莲纹。亲王双足穿履，下踩踏板。地垫以红色为地，密铺多个绿色菱形锦纹，内饰小花及如意结。全幅尺寸硕大，用彩甚妙，为少有的宫廷画像之作。
参考：香港佳士得，2011年11月30日，编号3294
弘曕生平及与乾隆皇帝的关系
弘曕生于雍正十一年(1733年)，生母为谦妃刘氏，是雍正皇帝的第六子，亦是乾隆皇帝同父异母的弟弟。雍正帝的十子中六个早夭，活到成年的仅有弘时、弘历、弘昼及年纪最小的弘曕。
弘暦继位时，弘曕只有四岁，年龄差距使得弘曕不仅未曾落入帝位之残酷争夺，更获得其兄乾隆的诸多护佑。嗜好诗文的乾隆皇帝特意为弘曕请自己景仰的诗人沈德潜陪读(后来皇帝于乾隆十四年命沈德潜校阅《御制诗集》)，而弘曕亦不负皇兄所望，学业日益精进，《清史稿·列传》指“弘曕善诗词，雅好藏书，与怡府明善堂埒”，意即弘曕善攻诗词，喜爱收藏书籍，书房可媲美怡王府的明善堂(图一)。
(图一)美国弗利尔美术馆藏 《果亲王弘曕春园读书图》
乾隆三年(1738年)二月，果亲王允礼病逝，乾隆皇帝把当时只有六岁的弘曕过继给允礼为嗣(图二)，并袭封果亲王。允礼是康熙帝十七子，乾隆的叔父，生前颇受弘历敬重。乾隆即位后，命他总理事务，赐亲王双俸，使得允礼“在诸王中较为殷富，弘曕既得嗣封，租税所入，给用以外，每岁赢余，不音矩万”。允礼去世后，弘曕承袭了果亲王的财产。乾隆十五年(1750年)十一月，弘曕受命管理武英殿、圆明园八旗护军营、御书处、御药房事务。两年后(1752年)接管正白旗蒙古都统事务，又于乾隆十九年(1754年)十一月管理内务府造办处事务。
(图二)雍正十三年，郎世宁绘，果亲王允礼像
可是，文成武就的弘曕没有继续平步青云，《清史稿》指他曾开设煤窑，占夺民产。随从乾隆帝南巡时，私托两淮盐政高恒售卖人参牟利，大失身份，又令织造、关差以贱价代买绣缎、玩器，公器私用。圆明园“九州岛清晏”失火时，诸王无一不进园救火，而弘曕住处离得最近却来的最迟，并且与诸皇子谈笑如常，对火灾毫不在意，使得乾隆帝大为不悦。随后弘曕和弘昼同至皇太后宫中请安，跪坐于乾隆皇帝平日跪坐之地，乾隆帝责备之“仪节借妄”。又闻知他在大臣选拔官员时，私自向军机大臣阿里衮请托门下。乾隆皇帝处罚弘曕“贝勒弘曕交罚银一万两，九月初九日广储司奏为销毁亲王金宝一颗”。
弘曕不当的行为引来乾隆帝极大的不满，终于在乾隆二十八年(1763)五月十三日，皇帝宣谕发其罪状，弘曕被革去王爵、停俸并罢免一切职务，自此他家居闭门，意抑郁不自聊，竟至一病不起。乾隆三十年(1765年)三月，弘曕病危甚笃，乾隆帝亲临视疾，弘曕于卧榻间叩首谢罪，乾隆感念于手足之情，表其心痛并恢复弘曕郡王的封爵，但遗憾的是弘曕不久同年三月初八逝世，享年三十有三。
弘曕死后乾隆极为悔痛，为其作诗镌刻于园寝石碑上，诗文流露出对幼弟的喜爱和痛惜：“朕惟亲惟同气，膺显尔于屏藩;谊本因心，写悲悰于琬琰。故哀荣之备至，信笃孔怀;乃恩礼之始终，弥昭渥泽。词镌贞碣，光贲重泉……忽传属疾，远奏邮章，即上请于安舆，特晋有加之秩;幸遥聆夫温綍，庶祈勿药之瘳。荆枝遽折于春风;薤叶易晞于朝露。驿来哀讣，情深介弟之悲;宠畀隆仪，礼重亲王之例。……宣兹轸惮，慰汝幽潜。乾隆三十年四月二十七日。”
画风显现西洋风格
此画像以写实的手法，描绘出果亲王的容貌，五官生动，细节逼真，笔触细腻。此画受到欧洲耶稣会修士的西洋画技的影响，展现的并非传统中国宫廷工笔技法，而是利用以明暗对比及阴影表现事物的立体感。这一点在亲王朝服上明显体现，袍衣上的高光、袖子带有反光的润泽感，实非一般的宫廷画师可绘，与知名传教士郎世宁的画风尤为接近。
除了明暗的处理，本画作亦用透视法表现对象的远近距离，可以说亲王座下的菱形锦纹地垫很大程度地在视觉上辅助了画师达成他的意图，亲王就像嵌入于场景中一般，并与观者保持一定距离，另一方面也让观者产生错觉，仿佛可以走入画面的空间内。透过这些锦纹可以发现，这幅的消失点正是果亲王的脸部，可参考现藏于美国明尼苏达州明尼阿波利斯美术馆(MinneapolisInstitute of Art)的多罗郡王像(图三)，其画面的视觉质感相对平板，没有清晰的透视点，也没有本作品般立体自然。
(图三)美国明尼苏达州明尼阿波利斯美术馆，多罗郡王像
画师对写实的追求同时也体现在朝服上的龙纹，朝服下方的龙纹竟然因为裙褶而有所缩短，龙身不完整地展现于人前，甚至连果亲王的面相上的瑕疵如须根、癦痣都写入画中，这是中国传统画家不会做的处理手法，也是服饰等级森严的清代皇室所亦不允许的。不过，正因画家对写实性如此严谨，我们才有理由相信，画中的人物、服饰是比照实物大小而绘，如实反映了真实情况，致使本品尺寸硕大，使得画家将眼前景观尽收于内。
非一般的亲王画像
按照乾隆三十一年(1766)修成的《皇朝礼器图式》，“亲王冬朝服蓝及石青，诸色随所用，曾赐金黄者亦得用之，世子冬朝冠顶金龙二层，饰东珠九，上衔红宝石”，弘曕朝服用红色，朝冠饰东珠露出七颗，因此无论在朝冠、朝服色等配置皆符合亲王规制。然观其所戴的朝珠，处于画面中心位置，以硕大东珠串成，垂搭碧绿的绿松石，并以艳红的珊瑚作为分珠，在赫红色朝服的衬托下显得份外耀眼。东珠是清朝冠服中最为重要的饰物，是珍珠的一种，产自东北，因产量稀少而尤为珍贵(图四)，《皇朝礼器图式》中有“皇子朝珠不得用东珠，余随所用….亲王世子郡王皆同”，若以此为规，则果亲王本不应佩戴东珠朝珠，有僭越规制之嫌;然从另一角度，由于他身份与经历的特殊，或得皇帝赏赐，更可知其地位之尊贵，享受兄长之庇佑。
(图四)台北故宫博物院藏清雍正东珠朝珠
若观察北京故宫博物院所藏雍正皇帝朝服像(图五)与郎世宁绘乾隆皇帝朝服像(图六)可以看出，故宫乾隆朝服像之地毯样式及菱形锦纹布局则与本拍品极为相似，除此之外，主体人物的五官以及背景皆有不同。凡举清代帝后朝服像之例，大多有固定模式，正如图例中康熙与乾隆皇帝朝服像中的背景，施以明黄单色，简洁无装饰，这种制式化的肖像画或为供奉与存档所用。而本作品中则带有明显的写真特点，人物五官立体，结构明暗明确，带有强烈的真实感，而背景中的五色龙纹屏风，屏风中央为正龙一条，两侧行龙四条，气势强大，紫檀包金宝座，奢华至极，俨然体现了弘曕当时的地位与身份。
(图五)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乾隆皇帝朝服像
(图六)北京故宫博物院藏雍正皇帝朝服像
这种非一般的内景设计，在另一幅果亲王肖像上亦曾出现，可参考在美国弗利尔美术馆所藏果亲王像(见图七)，果亲王身着冬季皮装，坐于圆明园内的方柱供顶窗廊前，画师以薄雾法绘画窗外园林一角的远景，技法与布局上所耗费的心思更胜于皇帝肖像。可见果亲王不但地位优渥，并且非常积极地接受与喜爱着西洋文化，这从他身后的西式背景得以体现。
(图七)美国弗利尔美术馆藏 果亲王弘曕像
果亲王与朗世宁
清宫画师为表尊敬，帝后肖像绘画多不落名款。果亲王虽非居帝后之高位，然而弘曕继父果亲王允礼生前的肖像亦鲜有画师书款，因此弘曕朝服像未署名款自然多与画师敬畏身份尊卑有关，使得判断本幅作品的创作者较为不易。然而正如前文所述，本作品人物五官立体，衣纹写实，透视准确消失点明确，断为十分娴熟运用西法绘画之画师至有能力绘制，而最具此水平的画师当属擅长肖像绘画的朗世宁。
成长于圆明园的果亲王在廿二岁时(即乾隆十九年，1754年)开始管理内务府造办处事务。造办处是专门承造皇室所需各式器物、用品、艺术品的机构，自然包括宫廷绘画这一类孤本创作。而自康熙时期始，造办处已引进大批西洋传教士，在艺术上带来新的气象，朗世宁正是以宫廷画家的身份参与着清宫的画作，于乾隆三十一年(1766年)才去世，较果亲王更迟。
因此果亲王与朗世宁二人，在时间与职务上都有交集，我们可以推测这幅亲王肖像绘于乾隆十九年至三十年之间。若以本品跟美国弗利尔美术馆所藏果亲王像再作比较，则本幅亲王像的面貌较为老成持重及成熟，所以此画像的制作年份更接近于乾隆三十年(1765年)。
本件拍品是已知唯一一幅传世果亲王正装朝服像，另一幅果亲王像可参考佳士得香港，2011年11月30日，编号3294，清乾隆果恭郡王弘曕像(见图八)，与本作品一样使用西洋式明暗写实手法绘制，其布局及装饰简洁，所著冬装亦为素净。
(图八)佳士得香港，2011年11月30日，编号3294 清乾隆果恭郡王弘曕像
本拍品局部
综上所述，本拍品的意义非比寻常，其惟妙惟肖的五官刻画，富丽奢华的装饰及摆设，不同对象质地体现得淋漓尽致，通幅肖像显示出果亲王超然的地位，甚至较照规绘制的帝后御容更为精彩，蕴含了深厚的历史信息，是研究皇室文化及亲王肖像的重要资料。本品来源可靠，收藏流传有序，曾收录于出版物及参选重要博物馆展览，是极具收藏与历史研究价值重要作品。
本拍品曾出版于Imperial Wardrobe
来源：
1. 纽约苏富比，2005年9月21日，编号353，封面作品
2. 2004年10月至2005年6月外借于美国德州克洛亚洲艺术博物馆(The Trammell Crow Museum of Art)
3. 1983年至2001年为德州达拉斯市兰登女士(Mrs. C. I. Langdon)旧藏
4. 1983年1月4日前为香港知名Charlotte Horstmann & GeraldGodfrey 画廊旧藏
5. 伦敦古董商Spink & Son. 1970年代旧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