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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品生活网:电影里的中国(2)

放大字体  缩小字体   来源:中国学术论坛  作者:Jina  版权声明,必须查看=>点击进入




我深受巴赞的影响。在认识电影的过程中,他有一句话对我影响很大,他说:“好的电影,具有现代精神的电影,一定会留有一个空洞,这个空洞本身可以由观众自己的经验和感情来填补,而不是用你的经验和观念来填补观众,这才称其为互动性的电影。”我特别喜欢这句话,我觉得就好像把艺术作品变成一个公共的平台,你的经验、你的情感投入在里面,但同时又留有一个空间,跟接受他的人来互动。所以我后来一直强调,现代性的美术也好、舞蹈也好、电影也好,需要它的观众也具有现代性。观众应该是个有自我的人,他不是希望从电影里面被动地接受到很清晰的信息的人,而是依靠电影所提供的空间把我们的情感和判断调动起来。我觉得我就是在做这样的工作。 

    当然我马上要拍的《在清朝》是一个商业电影,那就是另外的模式,它必须通俗化,我得把所有想讲的概念,用通俗的办法传递给观众,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南风窗》:您刚刚完成的纪录片《语路》看起来也挺新奇,不仅采用了对话访问的方式,选取的对象也与之前关注的底层大众不一样,而是一些成功人士,有什么特别要表达的东西吗? 

    贾樟柯:我关心的是他们背后走过的路。你可以看到,这里每个人的困难不一样,但也有相似性。这12个人都有一个巨大的困难:他们出生的家庭起点都比较低。你看潘石屹现在坐拥多少亿,但是他最穷的时候,家里连妹妹都养不起,要把她送给别人。 

    还有身体的局限性。黄豆豆喜欢舞蹈,但他个子矮,这个很难克服,你想矮个子怎么把自己拔高?但是他也克服了,成为一名很好的艺术家。如果大家看这本书,最后会发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缺陷,每个人都会面临这样那样的问题,绝没有一帆风顺的情况出现,但是可能依靠自己就可以拯救自己,至少我觉得《语路》里的人都是靠自己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这是我特别有兴趣的部分。 

    中国的快与慢 

    《南风窗》:《三峡好人》开场时韩三明拔出刀子的戏很有喜感,《任逍遥》中也有很多滑稽的场面:对《低俗小说》的戏仿,最后抢劫银行时保安的台词“好歹你也拿个打火机啊”,王宏伟所饰演的小武一角完全是对《小武》中卑微的小人物的颠覆,居然跑到卖碟的斌斌面前问《小武》有没有,《站台》有没有?都让人忍俊不禁。是否也是想在喜剧方面做一些尝试? 

    贾樟柯:一方面,我就是个比较有幽默感的人,熟悉我的人都会发现;另一方面,我觉得我受后现代影响挺大的。后现代主义是我接受教育过程中一个很重要的思想渊源,反讽、自嘲、消解这些理念我那时是非常认同的,毫无疑问,我们对传统理想主义很反感,对那些腐朽思想很反感,强烈地想要抛弃他们。经过后现代理论的洗礼之后,我在感情上比较认同后现代式的幽默,偶尔,我会露出点尾巴出来。我不会排斥它们,不会有思想洁癖,不会觉得它们跟电影风格不符。自嘲、放松、开玩笑有什么不好呢? 

    《南风窗》:在我看来,《三峡好人》是您作品中特别慢的一部,长镜头的运用让人印象深刻,像塔可夫斯基、伯格曼这样的电影大师是否也曾是您学习的对象? 

     贾樟柯:我受到的不会是具体哪一个导演的影响。说实话,我觉得只要是学电影的人都会受到西方电影的影响,像意大利的新现实主义、法国30年代的诗意现实主义、包括后来的新浪潮,我觉得整个电影主体的创造主要在欧洲。当然,还有后来日本的新电影以及前苏联的电影,拍电影的人肯定会融入对这些大师和他们的经典作品的理解,这些电影已经成为了一种公共资源。 

    有一次,我和《清洁》的导演、张曼玉的前夫奥利弗·阿萨耶斯在意大利演讲。我们演讲的主题就是:存在不存在一种东方美学?他很了解东方电影,他的意见是真的有一种东方美学。我的看法则是,是否真的有东方美学不一定、也不重要,因为其实你一说东方美学,它和西方美学必然仿佛是一种对立物,但实际上我看小津二郎的电影、侯孝贤的电影都会看到西方美学的影子。看德·西卡的电影,却完全是东方式的感受。我把这些看成整体的电影经验,对我来说它不是西方经验,而是电影经验,已经成了我们共同的资源。 

    《南风窗》:《三峡好人》的英文名叫“静物”,《三峡好人》推进的速度这么慢,和大发展中的中国速度如此之快正好形成了鲜明的反差,是否有速度方面的考虑? 

    贾樟柯:在三峡地区,速度反差非常明显。外界试图强加给三峡地区一个快速的变化,比如电影里面有一个很重要的台词就是当地管拆迁的人说:“我们这是2000年造起来的城市,两年就拆掉了。”这样的速度非常之快!另一方面,是日常生活的一成不变,贫穷根本没有改变,一个个体跟这个城市的关系、个人和时间的关系都没有改变。速度让那些人变成了无辜的人,这个速度不是他们的速度,是外来的速度,这里的节奏和外部世界的节奏形成了很大的反差。 

    《南风窗》:《三峡好人》的最后,突然来了飞碟,第六代导演中的章明、朱文、王超都很喜欢在写实的影像之中加入一些神秘主义的元素。而您的电影给人的印象很朴素,怎么突然神秘主义起来了? 

     贾樟柯:那是很自然的结果。你到了三峡就会发现,那地方真的是巫山云雨,我以前看了很多神话,去了那个地方之后真有那种感受。特别是一个人在江边走的时候,感觉天气变化特别大,突然乌云就会从那边的山上慢慢飘过来,马上就下雨,仿佛天地间真有一些神怪的气氛。 

     还有就是拆迁的那种速度造成的,我去的时候奉节拆迁已到收尾阶段,我看到了巨大的废墟,你无法想象那是人干的。还有些工人在那里手工敲房子,我的第一反应是:这好像是核打击后的惨状,又像外星人过来造成的,我想抓住那种怪异的气氛,自然就有了这样的结尾。 





 
关键词: 中国 电影 人物专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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