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新网 (记者 张中江) 著名作家李洱27日在一场文学论坛中表示，曹雪芹如果生活在当代，“可能不会比莫言更伟大”。他认为曹雪芹没能解答“贾宝玉长大之后怎么办”，并将这个问题留给了中国当代作家。这个问题像大山一样压着中国作家，“目前没有答案”。
李洱27日出席在清华大学举行的“中国影响——2011论坛”文学专场。在与读者互动的环节中，面对当代文学作品能否呈现精彩现实的问题，他作出了上述回答。
李洱说，现实如此精彩，人们经常说现实大于虚构，现实大于文学。在这种情况下作家的写作还有没有意义？作家能否写出跟现实生活一样精彩的小说？其实这个问题可以说最近十几年来，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以后不断困扰着当代作家和当代批评家。也可以说只有在九十年代以后，中国作家才会遇到如此现实的问题，以前没遇到过。这可以从历史中寻找答案。
“我经常说一句话，曹雪芹如果生活在这个时代，可能不会比莫言更伟大。可能会比我伟大，但是不会比莫言更伟大。这个时代产生不了《红楼梦》。”李洱说。
为什么？李洱解释说，曹雪芹写《红楼梦》的那个时代，整个中国文化发展到滥熟地步，社会的价值观念非常稳定。儒道释所形成的基本结构，文化的结构是一致的，非常稳定。稳定到什么地步？稳定到整个社会的价值观念就像贾府门前的石狮子一样。那个社会在发生变化，但是远远没有今天社会的发展变化剧烈。
“就是说在清朝的那个时候，或者说在曹雪芹生活的时代，所有人对这个世界，他对这栋房子，他对一个广场，所有的世界在他脑子里面形成了一种形式，赋予他某种形式感。这种形式感几乎天然地进入了曹雪芹他们这些人脑子里边，他把它写下来。”他说。
在李洱看来，一个小男孩进入青春期以后跟一帮女丫头打交道的情节，相对是好写的。
但这样一部相对比较好写的小说，曹雪芹为什么没有写完？“通常说因为曹雪芹吃不饱饭，所以他病死了。我认为这个解释非常牵强的，因为曹雪芹不知道贾宝玉长大之后怎么办。”李洱说。
李洱认为，贾宝玉长大以后怎么办？当官？当和尚？或者当“西门庆”？曹雪芹都不愿意，他无法回答，无法给自己心爱的主人公解决问题。曹雪芹无法写出一个人，一个具有非常丰富的文化素养的这样的一个人，他长大之后如何与世界面对的问题。那么这个问题留给谁？他把这个问题留给了当代作家。当中国作家吸取西方文化，吸取中国古典文学，对各种各样资源进行综合之后，必须让他的主人公面对这个如此复杂的世界。这个世界所有的作家，无论是西方作家还是中国作家，从来没有给中国当代作家提供一个摹本。
李洱说：“所以中国当代作家在面对这个如此复杂变化的世界的时候，我认为他犹如孤儿。这个写作因此变得困难重重。困难之大远远超过曹雪芹，超过卡夫卡。”
在他看来，卡夫卡的《城堡》没写完，是因为他不知道主人公K进入城堡之后怎么办。他把这个问题留给了西方作家。
对中国作家而言，曹雪芹留下的问题是：贾宝玉长大后怎么办？“这个问题像大山一样压到了中国作家身上，中国作家对这个问题只能陷入漫长的、痛苦的思索。目前没有答案。”李洱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