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鸣
中山大学学生会自由竞争式的选举，终于落下帷幕，新学生会主席闪亮登场。这场选举，吸引了全国大学生的眼球，媒体还做了跟踪报道。可新学生会主席选出来了，新问题也出来了。我们不知道，新的学生会，作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校园民主的尝试，将怎样代表学生利益，怎样兴办学生公益事业。最后，还有一个最大，也最严峻的问题，新学生会，将怎样处理学生会跟学校有关部门的关系?
大学的学生会组织，理所应当是由学生自由竞选组成，但事实上，各大学的学生会，基本上都是由大学的学生管理部门，校团委和学生工作部的老师操心管起来。直选基本上不可能，学生会都是由学生代表来选，而学生代表往往由老师指定，选举的时候，必须按老师的意思来，万一学生代表不听话——这种事也是有的，某著名大学就发生过这样的事情，老师中意的人选没被选上，那么就重选，再重选，不选上指定那个人，就不许散会，老师管饭。
显然，由有关部门操办的选举，选出的学生会，跟有关部门的关系相对简单，基本上，学生会就是有关部门的“腿”或者工具，断然没可能发生抵牾。虽然，这样的学生会在学生中也许公信力不会太大，但老师使唤起来却十分方便，让做啥就做啥。上级的意图，可非常顺利地下达，至于有没有效力，自然不会有人管，因为，很多部门所要做的事，就是把上级指示精神或文本传下去。真要求做点什么时，高压或重赏之下，也大抵能做出来。
就像当年推行村民选举，真由村民选出来的村委会，首先碰到的麻烦，就是不知如何处理跟乡镇的关系。从前的权力来源是上边的乡镇，乡镇说什么听什么，理所当然。现在权力来源变了，如不顾及村民利益和呼声，一味听上面的，下次选举，就不选他们了。但是，村委会跟乡镇，依旧是上下级关系，人家还管着你。现在中山大学学生会也面临这个局面，它是三万多学生直接选出来的，理应听选民的，但是，学校的体制又决定了，这个学生群众组织，必须得听有关部门的管理。当然，我们希望，最好所有的事务，双方都利益一致，不发生冲突，但是，愿望仅仅是愿望，事实上，学生和有关部门的冲突随时可见。比如，学生正处于复习考试期间，但上级偏偏有评估检查来了，必须组织学生演出各种各样的“节目”，这时候，学生会该怎么办？又如，食堂等公共服务设施也会出现些问题，比如饭菜贵了，服务态度不好，大师傅跟学生起了冲突，学生要“罢饭”，这时候，有关部门肯定不会坐视不管，管的话，往往是劝服学生听话。这时候，学生会又该怎么办？最后，如果学生会负责人一味向着学生，不服管理，有关部门又该怎么办？
显然，这样的选后难题，实际上已涉及高校的学生管理体制，如果仅仅选完了事，没有后续改革措施，我想后面的麻烦是会有的。让学生自由竞选学生会，无疑是件好事，我们的大学，理应让学生在大学期间，就练习民主选举。但是，即使仅仅是练习，后续改革也应跟上，否则，等着我们的，不是改革的倒退，就是管理的混乱。
（作者系中国人民大学政治学教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