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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品生活网:晚清人眼中的西学东渐(9)

放大字体  缩小字体   来源:凤凰网历史  作者:秋痕  版权声明,必须查看=>点击进入




傅惜华先生所编《中国古典文学版画选集》,收录了元明以降两百余种书籍的插图八百余幅,使我们对于古人之为奇书插图的认识,不再局限于小说戏曲的全相或绣像。不只叙事性质的说唱(如《临凡宝卷》)、传记(如《闺范》)、游记(如《海内奇观》)等,就连纯粹抒情或发表议论的诗(如《唐诗鼓吹》)、词(如《诗余画谱》)、散曲(如《太霞新奏》)、古文(如《古文正宗》)等,也都可以配上精彩的图像。 
  如此追求“两美合并,二妙兼全”的出版理念,并非千年不变;在不同的历史时期,受人力物力以及整体文化氛围的制约,图文之配合方式不尽相同。比如,“元朝版本中的插图本是为教育水平较低的读者而制作;但在明朝时,图绘本身的艺术性得到肯定,对读者增加其诱惑力,购书者在明清期间大量增加”。倘就构图之饱满、刀法之精密、风格之遒劲,以及画师与刻工之配合默契而言,明代后期很可能是达到了极点。读者的欣赏口味与出版家之文化理念互相激荡,图像本身的独立性得到普遍的认可,书籍插图被作为艺术品来苦心经营。这一大趋势,入清以后,虽略有减弱,却并未遭受太大的挫折。只是在乾隆末年近代印刷术输入中土以后,雕版插图书籍的制作,方才日渐凋落。
  在版画史家眼中,铜版和石印等印刷术的兴起,使得“当时的小说、戏曲和其它用书,大多数不再用版画插图,因此具有悠久历史的版画艺术,便一蹶不振”,实在令人痛惜。可换一种眼光,石印术的引进,大大简化了书籍插图的制作过程,因而使得“全像之书,颇复腾踊”,确实功不可没。在雕版印刷时代,必须是画家与刻工配合默契,方才可能创作出完美的图像。以《列仙酒牌》的雕板过程为例,任熊和蔡照初互相琢磨,不断改换原稿和刻板,以求达到刀法和笔意的统一,取得完美的艺术效果。依蔡氏自序:“任子渭长,仿老莲叶子格,绘列仙四十有八躯,余锲之梨版,五阅月而工始蒇。”如此认真执着,任氏天纵不羁之才,配上蔡君刀笔淋漓之趣,方才成就此清代晚期版画中的双璧,足以和陈老莲、黄子立合作的《博古叶子》媲美。
  而采用石印技术,“不用切磋与琢磨,不用雕镂与刻画”,摆脱了雕刻工艺限制的画师,基本上独立创作,工作效率自是大大提高。故晚清石印小说戏曲风行一时,“长篇巨制,插图往往多至数百幅”;且因“书肆翻印小说多倩名手作画,其细致生动亦复可喜”。
  作为插图,版刻和石印的艺术效果当然很不一样;这里关注的,只是图像的位置及存在意义。在图文并置的《点石斋画报》中,不只是刻工消失了,连文字作者也都隐身幕后,画师成了第一作者。这一变化,非同寻常,起码使得史家之谈论《点石斋画报》,只能从图像入手。画师不再满足于只是为“真所谓翩若惊鸿,矫若游龙”的绝妙文章配图,而是要求文字作者“看图说话”;若吴友如甚至中途撤出,自立门户,办起了《飞影阁画报》。《点石斋画报》的主要画师,除了吴友如,还有金蟾香、张志瀛、田子琳、何元俊、符艮心、贾醒卿、周慕桥、顾月洲、马子明、吴子美、葛龙芝等。在摄影技术被普遍应用于画报之前,画师的作用无疑是决定性的。其“出力最多,能耐最大”,不只体现在“他们经常根据报纸消息、通讯、传闻以及现场采绘,作出图画,大部分反映了当时的社会情景”,还落实为根据已有照片和国外画报重新绘制,以便统一体例。
  由于画报主要依赖画师而非文字作者,后人追忆以及史家研究《点石斋画报》时,多集中在曾经出任主笔的吴友如。连带着,《点石斋画报》也被不少美术史家所关注。追踪吴友如的笔墨技巧,人物画方面可以一直上溯到任熊乃至陈洪绶,可《点石斋画报》真正的意义,在时事画而非技巧上更为成熟的人物画或风俗画。郑逸梅关于吴友如和《点石斋画报》的回忆,颇多失误;不过以下这段话还是可取的:“吴友如在这石印有利条件下,就把新事物作画材,往往介绍外国的风俗景物,那高楼大厦、火车轮船,以及声光化电等科学东西,都能收入画幅。”吴氏置诸多守旧画家的责难于不顾,“一心从事新的写真”,在他的影响下,“画新事物成为一时时尚”。
  阿英称《点石斋画报》中“绘图之最足称且见功力者,为‘风俗画’。此类大规模作品,大都出自吴友如手。”可《点石斋画报》的真正贡献,仍在“时事画”:
  该报内容以时事画为主,笔姿细致,显受当时西洋画影响。关于“中法战役”、“甲午中日战争”,颇多佳构。此外如朝鲜问题,缅甸问题,亦皆各印专号,以警惕民众。国内政治,绘述得也很多,但内容不外歌颂,足称者却很少。
  1890年吴友如转而创办《飞影阁画报》,规模和体制上模仿《点石斋画报》,“但‘飞影阁’究不如‘点石斋’,其主要歧异点,在前者强调时事纪载;而后者则着意刻画仕女人物,新闻则止于一般社会现象”。
  版刻图像之表现时事,固然不若石印之便捷,可光绪年间崛起的“改良年画”,其对于时局以及新生事物的强烈兴趣,同样值得关注。比如,《外国人做亲》之表现租界里的西洋风俗,《火车站》之热心传播文明新知,《刘提督水战得胜图》之描述黑旗军领袖刘永福领兵于北宁痛击法军的战争场面,《女子自强》之提倡新思想,此等改良年画,雕刻技法未见娴熟,可稚拙中自有神气在,令人惊叹民间艺人的艺术想象力以及趋新愿望。
  画报之创办,虽然涉及绘画领域的革新,由“以能工为贵”,讲求笔墨气韵,转为“以能肖为上”,注重画面的叙事功能。可中国画的长短,远非一句是否“逼真”所能涵盖,美查立足中西画法差异的比较,未必妥帖。倒是取新闻事迹之颖异者或新出器物“皆为绘图缀说”这一思路,得到了真正的落实。也就是说,谈论《点石斋画报》在艺术史上的意义,在我看来,远不及其文化史上的贡献容易得到学界的承认。
  为何需要创办以图像为主的报刊,美查并没有详细的论述,只是一句“画报盛行泰西”,再加上中法战争时“好事者绘为战捷之图”大受欢迎的具体经验。作为兼具良好的文化修养与商业眼光的外国人,单凭这远近中西两种经验,就足够促使其下决心开创一番大事业。日后的学步者,方才有必要喋喋不休地论说创办画报的必要性。也正是这些“论说”,显示作者对于画报的意义并无深入的理解,依旧停留在“开愚”、“启蒙”,而不太考虑图文之间可能存在的巨大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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