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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品生活网:“净化”“美化”“电影化”(2)

放大字体  缩小字体   来源:论文联盟  作者:秋痕  版权声明,必须查看=>点击进入




到了电影版《驴得水》,银幕上就净化了很多。这些性指涉话语除了根据剧情需要确需保留外,其余则进行大量删除,不再绘声绘色地大肆“宣淫”了。一曼与铁匠(电影中成了铜匠)也只留下了故事主体,不仅略去了很多低俗枝节,在二人分手的时候,更用一曼割下自己的一绺儿头发送给铜匠的传统纯情套路,代替了话剧中“教我一招”咬耳朵调情术的缠绵色情。不能不说,这种“去污化”策略非常有效地回避了文青们的审美恶趣味,把剧作的整体格调提高了,让电影靠拢到大众喜闻乐见的、更符合主流观影人群(普通青年)的接受心理和审美习惯,回归到商业片的固有属性中。 
  二 
  至于电影对原著的“美化”,则主要体现在对一曼的人物设置上。这一点和上面的整体“净化”彼此相映。在话剧版中,一曼和身边的一票男人一样,虽个性鲜明但并无多少讨喜之处。她活泼机灵但举止轻浮,对于“性”方面异常敏感主动。而且经校长女儿佳佳之口明确道出她来此地教书之前,“在城里”是一个著名的“交际花”。在话剧中从头至尾,一曼也和大家一样,先是可笑,后是可悲,最终为人性深层的恶所吞没。话剧批判的锋芒很尖锐,除了戏份非常少的少女佳佳,没有给人们展示出更多人性的美好。 
  电影版中的一曼形象有了很大改观,她被全新打造为一个性情率真、不畏世俗的“身体与意识双重觉醒的”新女性。虽然故事标明时间是“民国三十一年”,但她身上颇有“五四”一代青年风范。作为生活在传统男权社会的女性,一曼一方面敢于表达自己的欲望,一方面又有着清醒的自我认知和自我把握。无论是对裴魁山,还是对铜匠,她都在交往中牢牢把握主动权和控制权。比如电影版中对一个细节的改写:当裴魁山向一曼表白说要娶她时,话剧版中的一曼压抑不住内心的兴奋,像生活中常见的任何一位恨嫁的大龄女子一样暗自窃喜。而在电影版中,面对痴情的裴魁山,她觉着可能是因为自己玩过了,让对方跟不上,就非常冷静地拒绝了他说,“对不起啊老裴,以后再也不招你了”。——这样的一个细节改动非同小可,将一曼整体形象悄然翻转。如果按照话剧逻辑,她一个声名狼藉的女人出现在这里,应该被解释为一种弱势被动的躲避和逃离,于是当有男人愿意不计前嫌地娶她、让她回归到良家妇女阵营的时候,她就会感觉非常开心。而在电影中,一曼如此应对老裴,说明她来到这个穷乡僻壤是一种潇洒的自我放逐,能够在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远离世俗,尽情张扬、释放自我。所以她并不在乎依附于婚姻得到什么名分,而是始终选择保持内心独立和行为自由。 
  影片在开头增加了一曼为佳佳剪头发,揶揄铁男向佳佳表白、热心为大家做校服的几个段落,也在个人形象上完整了她的心灵手巧、爽直可人。同时,在话剧版中她的那些直露但没有实际意义的性表达,也被精简了较多。尤为神来之笔的是,电影中还加入了一首温婉深情的主题歌《我要你》,并且在故事中由一曼本人唱出来。“我要你坐在我身旁,我要你为我梳妆,今夜的风儿吹,吹的我心痒痒,我的情郎,我在他乡,望着月亮……”当一曼在野地花丛中唱着温情缱绻的歌儿,将手中的大把蒜皮洒向空中,看着它纷纷扬扬落下,兴奋地喊着“像不像下雪啊”的时候,相信对于观众而言,一个热烈、浪漫、纯情的女神形象于此刻诞生了(这首为一曼形象和影片自身加分很多的主题歌成为全片的亮点,在公映后一度走红)。——而根据電影观众的反映,一曼这个角色得到了人们普遍的认可和喜爱, 
  于是在最后,当一曼委曲求全、甘愿含泪接受铜匠过分的惩罚,被迫剪去头发时,因为前面充足的铺垫,这种对于美好的残酷戕害就格外令人痛心不已。对于一曼最后因受刺激变疯以及(疑似)开枪自杀,观众们普遍怀有深深的同情和悲愤。——而话剧原作中那个除了满涨的性欲望并无其他内涵的一曼,不过是群丑中的一员丑角,虽然作为女性,也很难让人产生更多的心理认同。恰如话剧海报的主打标语那样:“一切知识分子都是纸老虎”,谁也没有逃脱的豁免权。 
  这样一个美好的一曼形象,也是大众电影所必须的。在一部本来就没有人气明星的影片中,如果再没有任何一位观众喜欢的剧中人物存在,对于商业电影定位来说着实是一件很冒险的事儿。 
  三 
  如果进行精心对读的话,能发现影片在对原版话剧的“电影化”改编也同样瞩目。一直有人批评说电影没有脱离话剧感,场景调度、人物表演都有着很强的话剧痕迹,或许是过于求全责备了。主创们对于“电影”创作的充分理解和应对,还是很清晰地在大银幕上呈现出来。 
  影片中有几大段可圈可点的“电影化”段落,都是话剧原作中所没有的。除上述一曼唱主题歌的浪漫旖旎段落外,在影片中段,学校得到了教育部为“吕得水”老师专门下拨的大笔教育资金。在整体设施进行鸟枪换炮的改造后,老师们兴奋地在学校院子里拉上了一排排小电灯,打开了留声机。在一片婆娑灯影和悠扬乐曲中,身着白旗袍的一曼兴奋地和校长翩翩起舞,跳起了欢快的华尔兹。不远处,佳佳和铁男一对小儿女,也在这欢乐的气氛感染下,怯怯地迈开了生涩的舞步……此刻,音乐灯光,样样都浪漫,烦恼忧愁,都与他们无关——这个华彩的段落充分调动了电影的表达优势,镜头的切换、摇移,灯光的朦胧氤氲,营造出一派如诗如梦的意境。这令人沉醉的一幕堪称全片唯一的、最后的亮色,在剧情结构上也成为影片的高潮点,整体情节自此之后急转而下,开始向着悲剧的方向一路而去,再无折返。相对于话剧第二幕结束于铁匠回家,第三幕开启时已是两个月后的平淡处理,影片在其间加入这个段落,对于观众整体情感的倾向性进行再次推动,让人们深深认可了这帮矢志农村教育,不得已好心办错事的老师们。从而为下文剧情激烈反转后,观众们始料不及的错愕与震撼做好铺垫。 
  到了影片后半部一曼被剪去头发的段落,镜头更是久久停在她的眼睛特写上。她坦然接受了骤然降临的极端侮辱,眼神平静中也有麻木与茫然,此时画面中叠加入一幕幕她的思绪:她回忆起往昔几个人携手同心的相互激励、回忆起那个轻舞飞扬的华尔兹之夜,她还想到在不久的未来,几位伙伴将穿上她亲手缝制的校服,大家一起帅气地来张全家福……于是她含着眼泪笑了。这一段更是标准的电影化叙事。通过镜头的组接和一曼眼神的叠影,影片形象诠释了鲁迅先生对悲剧的定义:“悲剧就是将美好的东西毁灭给人看”。随着剪子的“嚓嚓”声,她的头发一把把落下,镜头最后定格在她被剪得异常丑陋的短发造型上。而她此时却还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绽放出开心的笑脸——直到被粗暴的现实强行阻断。如此直观而残忍的视觉冲击,只能在电影中才能表达得淋漓尽致,影片对人们情感的引导与冲击也随之达到最高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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