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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品生活网:传奇画家潘玉良:"一生背着妓女耻辱十字架"(2)

放大字体  缩小字体   来源:文汇读书周报  作者:雪竹  版权声明,必须查看=>点击进入





潘玉良画作《梳妆女》

主持人:这一番波折又是怎样发生的? 


  嘉宾:1936年的1月28号,她在南京举办了一次大规模的画展,这一次画展,应该说是她多年来一个总结。


  主持人:在这次画展当中,她的什么作品最出色。


  嘉宾:有两幅画最引人注目,一个叫做《人力壮士》,还有一个叫《大忠桥》。《人力壮士》这一幅画,它的整个画面可以说是裸体的一个男人,搬着一个大石头,石头下面压的是小草,请注意一下这个时间,1936年,正是9.18事变之后,日本人开始侵略zhongguo了,所以你可以看到,她是把日本的这个侵略看作是一个石头,而把zhongguo人要搬下这个石头作为她的一个心愿。 


  主持人:这一幅画非常具有象征意义,所以它的震撼力自然非同凡响。而且当时看过这一幅画原作的人都说这幅画,肌肉、线条画得是非常细致到位,就连刘海粟都评价,这一幅画,给人感觉是画得非常之有力。嘉宾:是啊,所以她也比较高兴。


  主持人:这是一幅,《大忠桥》呢?


  嘉宾:《大忠桥》画的是南京的秦淮河这儿大忠桥,实际上大忠桥是纪念当时明末的黄道周所建的一座桥。


  主持人:因为黄道周当时在晚明时期,那也是一代儒学宗师,他当时是率领乡众去抗清,最后在南京大忠桥那个地方,遇难的。


  嘉宾:这一幅画,它就画在1936年她画展的1.28前面的那几天,她的目的很清楚,她告诉我们,就是要有一种民族精神,要有这种抗争精神。当时的国民政府的教育部长,看了这个画之后,给了一千大洋,就是《人力壮士》,要把它定走。


  主持人:所谓高价买下。


  嘉宾:对,其实不仅是买你的的这个画,我要买的就是这个精神啊。


  主持人:这一切对于潘玉良来说,我觉得都是好事儿啊。


  嘉宾:可是第二天,把画展的门一开,她惊呆了。那个已经被人家定了一千大洋的《人力壮士》上,不但被人家用刀划破了,上面还写了几个字。


  主持人:什么?


  嘉宾:叫做妓女对嫖客的歌颂,为什么呢,因为他是一个男性的裸体画,所以潘玉良看到都呆住了。整个的画展是狼藉一片,有些人还把她的画给偷走了。


  主持人:那么《大忠桥》那一幅画呢?


  嘉宾:《大忠桥》也不在了,所以说,这件事上潘玉良受到了很大的刺激。潘玉良的一生,有一个东西始终让她摆脱不掉,在一些人的眼光中间,她一生中间都背着妓女的那个耻辱的十字架。


  主持人:你越不愿意提起的事情,他们越想不断地提起,就是让你一次一次地受到伤害啊。这是来自社会方面的打击。


  嘉宾:但是紧接着家里面的一件事也出来了。潘赞化的大太太来了。


  主持人:就是大老婆,这个正妻来了,这在古代、旧社会,对于小妾来说,这是一种没有办法摆脱的束缚。电影当中就有这个情节。


  嘉宾:虽然这么一跪,完成了这个礼仪,但是她的心中的屈辱和痛苦,我想可想而知。主持人:这个时候,潘玉良心里面别提多难受了,艺术上不被人理解,回到家,恐怕还要受到一定的压抑。这双重压力下,一般人真受不了。


  嘉宾:这个时候,法国又邀请她去,送画,开画展,她第二次地离开了祖国。来到了法国。


  主持人:那个时间是在1937年,而且当时一个直接的契机,就是她参加万国艺术博览会来推出自己的作品,遗憾的是,这一次一走以后,四十年了,就再也没有回来。


  主持人:1937年潘玉良在黄浦江边和潘赞化依依惜别之后踏上了去法国的邮轮,这一走就是40年。在法国,她被人们称为"三不女人",就是不恋爱、不入外国籍、不与画廊签约。前两项好理解,那是她对爱情的忠贞和对祖国的赤诚,可这第三点不与画廊签约就意味着可能没有固定的经济来源,因为和画廊签约就好比现在明星找经纪人,这是名利双收的事情,她为什么坚持不干呢?


  嘉宾:可以说是因为人格的独立,也可以说艺术的独立,但是我觉得更主要的是她对自己的生活、对钱不是那么看重,过得去就行了,以至于,她的一生中间都在贫困中度过。


  刚到法国去的时候,她基本上是依靠着卖一点画,然后接受的是社会的救济金。就在1960年,她实际上已经搬到了法国的一个小镇,叫做蒙巴拉斯。她自己也就住在小镇的一个小阁楼上,经济上比较窘困,她没有单独的画室,把卧室当成画室,她几乎在那个地方一天都不下楼,绘画。


  主持人:这哪儿像功成名就的一个大画家啊,这就像一个在斗室当中还继续创业的一个画痴。再来看第二条,是坚决不入外国籍。这也是一种坚守啊。


  嘉宾:是啊,当时的zhongguo和欧洲差距很大。福利上面肯定就没什么太大问题了。但是她就是不入,为什么,有一颗zhongguo心。潘玉良到了法国以后,一直把回国作为她的一种信念,这种信念一直到她八十多岁的时候,她还是不断地见人就说我要回国。


  主持人:不光她想回去,一直以来,刘海粟不断地邀请她回来,她曾经的学生,著名的外交家黄镇先生也曾经邀请她回来,但是她始终都没有回来。为什么呢?


  嘉宾:漂在外国的学子,他回不回国,怎么回国,除了自己的信念之外,和我们国内的一些zhengzhi气氛有很大的关系。就说潘玉良,在1949年到1951年的时候,她多次说要回国,但那时她的信念还不是很坚决,因为她觉得自己还没有那么特别地成功。到了1958年的时候,她在法国举办的一个zhongguo画家潘玉良夫人的美术展览会获得了成功,她在高兴之余准备回国了。


  这时,有人给她看了一份报纸。报上说,zhongguo正在大规模地进行反右斗争,而且报上面还点名说刘海粟成了大右派。潘玉良在法国,她第一不懂什么叫右派,第二,她根本就不知道这个刘海粟变成大右派是什么概念,所以她就写信问潘赞化。


  潘赞化在回信中告诉她右派就是敌人,而且说,现在刘海粟是右派,所以刘海粟就是敌人。下面还有一句话,他说,现在潘牟也是个右派。所以,潘牟也是个敌人。


  主持人:这个潘牟应该是潘赞化和大太太的儿子吧,长子。


  嘉宾:是的。看到这样的信,潘玉良的心里想,怎么潘牟也成了敌人,刘海粟后来发展成什么样子,她不敢说,但是潘牟她是知道的,当时他们曾经在南京生活了一段时间,感情很好。


  主持人:应该说和潘牟在一起生活的那一段日子,是潘玉良一生当中最具有家庭气氛的一段生活了,为此她还曾经画过《父与子》、《我之家庭》等等画作啊,所以从小看着长大的这样一个潘牟,现在也变成敌人了。


  嘉宾:是啊,再看信的下面,潘赞化可以说话中有话了。说你现在是一个老太太了,如果长途跋涉很劳顿,天气又冷了,所以说,暂时就不要回国。


  主持人:这个天气冷了是不是双关语啊?看来潘赞化依然还在用自己的爱支撑着、支持着潘玉良,这也许是潘玉良后来不断向艺术高峰攀登的一个动力吧。因为在1959年巴黎市长为潘玉良颁发了"多尔烈奖",同时宣布,她的那尊张大千塑像被巴黎现代美术馆收藏,这是这个艺术馆第一次收藏东方女性作品,这个荣誉对她来说非常重要的。


  嘉宾:这是一个很高的荣誉,潘玉良也很高兴,当天她就拍了一张照片寄给潘赞化,照片上写着"今天获巴黎大学多尔烈奖,此系授奖时与巴黎市市长留影。赞化兄惠存。玉良,一九五九年四月二十七日"。这个时候,潘玉良一方面想得到潘赞化的夸奖,另一方面,她真的要回国了。但是又没有回成。


  因为1960年她得到了潘赞化去世的消息。这个对她打击很大,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她再也不提回国的事情。


  主持人:所以,有人说像潘玉良这样的女子,往往是一脚幸运一脚蹉跎,幸运的是她的艺术道路,蹉跎的是她的情感历程。如今一生当中最重要的男人潘赞化也已经走了,这个时候我们恐怕要转一个话题,那就是在她的最经典,最得意的两件雕塑作品当中,除了一件张大千塑像之外,还有一件是王守义塑像。有人说这个王守义是潘玉良在巴黎的情人,是这样吗?


  嘉宾:话不能这么说,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就是王守义是潘玉良在法国生活期间一个重要的人物,也可以这么说,是闯入她后半生生活的一个男人。


  王守义1919年到法国勤工俭学,之后开了一家中餐馆,出国前他结过婚还有个孩子。1937年潘玉良再次来法国时,他们相识了。那时潘玉良生活极其窘迫,一次王守义去看望她,发现她饿得脸色很难看,于是临走就悄悄地将20美元塞在了潘玉良的门缝中。当时,20美元算得上是一笔大数目了,为此潘玉良非常感动,从次两人的关系渐渐密切起来。


  但这么多年,潘玉良一直在惦记着潘赞化。也正因为这样她(潘玉良)心中有一种愧疚之情,她开始塑他的头像,而且王守义的像塑造出来后,她不是送到博物馆去的,她也不是把它送到外面去展览的,而是放在自己卧室。


  后来,潘玉良是把王守义作为一种情感的倾诉的对象,有什么内心的苦恼都和他说,生活上的困难也请他帮忙,王守义也一直陪伴在她的身边,直到1977年她的去世。


  主持人:1977年潘玉良去世后,王守义出钱在巴黎蒙巴纳斯墓园买了一块墓地,王守义亲手写的墓碑的文字:潘玉良艺术家之墓。其实最终潘玉良身体没有能回来,但后来她的画作实际上是回来了,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嘉宾:潘玉良临终之前,交代给守在旁边的王守义,可以说是临终的遗言,她有三个要求。第一,死后为她换上一套旗袍,我觉得表明她还要做一个zhongguo的女人,这是一个。第二,她留下了两个遗物,一个是挂着一个鸡心盒的项链,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张照片,是当年潘赞化和潘玉良结婚时一张小照。一直挂在自己的脖子上,多少年啊。另一个是一块怀表,是她第二次到法国的时候,潘赞化把她送到江边,临走时给她的。这两样东西,她交给了王守义,她交代一定要把这两样东西再转交给潘家的后代第三件事情,就是她的夙愿,一定要把她的作品带回祖国。


  主持人:非常感人的临终遗言,托付给了王守义。王守义最后都办到了吗?


  嘉宾:1978年的时候王守义回国,回国以后当然要找潘家的后代,结果,潘牟这个时候已经不在了,他在上海黄埔江边,国庆节的前夕,把潘玉良的两份遗物交给了潘家的媳妇。


  主持人:这时候,王守义应该说只完成了两件。那么潘玉良的作品回来了吗?


  嘉宾:1978年,王守义回到zhongguo之后,本可以不走,但他还是回法国了,为的是把潘玉良的作品带回国。但是天不助人,回去之后,他发现自己的耳朵后面好像有一个肿块,到医院去查,是一个恶性肿瘤,所以很快地他在医院里面十多天就去世了。


  他走得太突然了,他的家人主要是在zhongguo大陆,他的后事都是靠他的朋友们帮助料理的。由于没来得及买墓地,王守义后来被葬在了潘玉良的墓穴之中,墓碑上面又加上了王守义的名字和生卒年月。王守义真正做到了在最后的岁月当中,以及以后的岁月当中,一直陪伴潘玉良。


  主持人:非常令人感慨,可是王守义离开了,潘玉良的作品该怎么样回国呢?


  嘉宾:还是要靠国家和政府,经过中法之间的政府的交涉,到1984年的时候,潘玉良的作品开始陆陆续续地回来了,一共有四千多幅,全部回到了祖国,而且大多数都藏在现在的安徽博物馆。


  主持人:后来潘玉良的作品,得到了世界的承认,在2005年香港佳士得秋拍会上,潘玉良画于1949年的一幅自画像以人民币1021.8万元成交,这是一个非常高的价格。有人说,潘玉良是zhongguo的女梵高。您怎么看这个评价。


  嘉宾:可以这么说,梵高的画像之所以得到那么高的评价,其中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梵高的身世非常地曲折,也令人感叹,潘玉良同样如此。


  主持人:现在在美术史上,研究潘玉良,我觉得无外乎两点,一点呢,潘玉良的艺术确实有她的特色,因为她是属于叫西学东鉴的这样的艺术结合过程的一个代表人物。但是我觉得,更重要的一点,是潘玉良身上那种不屈的奋斗精神,这个更值得人们去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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