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路知何极,离肠有所思。
登舻望城远,摇橹过江迟。
断岸烟中失,长天水际垂。
此心非橘柚,不为两乡移。
——五代·徐铉《过江》
徐铉《私诚帖》
南唐保大七年(949),徐铉为权臣汤悦、宋齐丘诬陷,由主客员外郎贬为泰州司户掾。在自京城金陵奔赴泰州途中,他写下了多首述说迁谪情怀的诗,《过江》为其中之一。
金陵在长江南岸,泰州在江北,上了北渡的船,贬谪生涯便从此开始,于是一股浓重的去国之愁油然而起,此诗即以直抒这种离愁作为开头。中间四句写渡江情景:回头凝望,京城随着船的缓缓北移而渐渐远去;终于,岸上的一切都消失于轻烟之中,唯有浩浩江水,与天相接,这里透露出对朝廷的深深眷念和遭贬后的失落感、凄凉感。但作者接下来却没有继续吟唱这种悲凉伤感之音,而是发出了“此心非橘柚,不为两乡移”的高亢之音以收结全篇,使人精神为之一振。
这两句诗由“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这一古老说法翻出。橘是常绿乔木,果实味道甘甜;枳是落叶灌木,果实味道酸涩。橘生淮北变成枳,本性尽失,是缺乏固定的道德观念和行为准则的象征。徐铉自京城贬到泰州,与橘之由淮南移至淮北,命运何其相似,但态度则截然相反:“此心非橘柚,不为两乡移”,决不因环境的改变而丧失本来的处世原则。这正是孔子所谓“君子修道立德,不为穷困而改节”的诗意表达。
处逆境而能持操守,历来为广大知识分子所重视。不堪困穷而变节的人,从来都受到舆论的鄙弃;但说起来容易,真要想做到则不简单,非有过人的毅力不可。所以历来凡是确实做到了这一点的人,也总是受到人们的敬仰。徐铉为官正直,淡泊名利,颇有忧国忧民之心,一生虽无赫赫之功,但数番遭贬,却始终能保持其高尚的品节不变,在南唐士大夫中表现很突出。“此心非橘柚,不为两乡移”是他初次被贬时的誓言,他是实现了这一誓言的,其道德人品在当时被视为士人表率,有其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