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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品生活网:“知道分子”的来龙去脉

放大字体  缩小字体   来源:南方新闻网  作者:汀滢  版权声明,必须查看=>点击进入





正端着架势写一篇大文章。大文章里用到个小词,名曰“知道分子”,却不知道“知道分子”从何而来,便急急忙忙查资料。

这一查不要紧,原来它的发明者直指王朔。据说王朔在2000年写有一文,题目就叫《知道分子》。我从网上找来此文一读,果然有趣。他把那种“抄惯了别人的宏论”,没有自己独立思想的学者调侃一番挖苦一番之后,还嫌不尽兴,便在文章的末尾加了个“附注”,注云:写伟人传记的;为古籍校订注释的;所有丛书主编;所有“红学家”和自称鲁迅知己的,这些当然都是“知道分子”。次一等的他也没放过:好提自己念过多少年书的;死吹自己老师和老老师的;爱在文章里提他不认识的人和他刚看过的书的。最后,他干脆列出了“知道分子”的代表刊物和代表作,它们是《读书》和《管锥编》。

毫无疑问,“知道分子”在王朔那里是贬义词,但2002年之后,“知道分子”一经媒体征用,词义遂大改,词性也大变。资料表明,媒体的始作俑者应该是《新周刊》,该刊于2002年3月15日刊登“向知道分子致敬”之专题,不久又专辟“知道分子”栏目,并启动了“知道分子工作室”。2003年,《新周刊》评出“知道分子”的年度代表五位:主持《华山论剑》电视直播的清华大学美学教授王鲁湘、海湾战争期间在央视分析评论战事的张召忠、担任某著名电脑形象代言人的复旦大学教授顾晓鸣、凤凰卫视《有报天天读》的杨锦麟、《时事开讲》的曹景行。还是《新周刊》,其后的“知道分子”年度代表如下:2004年:吴思;2005年:王受之;2006年:李银河。与此同时,《新周刊》也开始行使“知道分子”的阐释权,它说:“知道分子”是对一个新的社会精英群体的指称。他们无所不知,到处发表高见,把自己的名声当做品牌经营,把知识当做资本投向市场,既向社会发挥他们的影响力,也从社会获得回报。知道分子是从知识分子分化出来的,但没有知识分子那些迂气、酸气。他们通达灵活,善于合作,特别懂得如何处理头脑中的知识。显然,这个解释已颠覆了王朔的释义,“知道分子”得以重修庙宇,再塑金身。

不过,以上释义似乎忽略了一个重要的关键词:媒体。在我看来,“知道分子”应该是大众传媒和视觉文化时代的产物。他们确实是从知识分子阵营中分化出来的,而恰恰是媒体固定了这种分化,知识分子因此也由“思想者”变成了一个能说会道的“行动者”。按照班达(JulienBenda)解释,传统知识分子是以“思”为其基本特征,以“忠实于理想”为其基本信念的一群人,这样一来,书斋很可能就是他们工作的唯一场所。然而,班达的观点却遭到了萨特的强烈批判。萨特认为,知识分子应该去征服、占领和使用大众传媒,应该为报纸写作,应该在广播或电视中发言。当然,他本人也身体力行,率先垂范,左拉开创的知识分子新传统在他那里得以发扬光大。

这么说,萨特应该是西方“知道分子”的先驱?非也。萨特虽然深度介入了媒体,但他是为了更好地“向权势说真话”,而他那种直面现实的批判精神也确实在媒体上大放异彩。回头想一想我们这里的“知道分子”,他们似乎还缺少萨特的气节和豪情。所以,“知道分子”显然是具有中国风格的土特产。

但是,似乎也应该看到,“知道分子”的横空出世与西方知识分子的当代走向惊人相似。1968年“五月风暴”之后,从左拉到萨特所树立的知识分子形象受到重创,结果知识分子纷纷“转业”,开始重新寻找和调整自己的位置。随后,描述知识分子的新称呼便不断出现。它们是:专业知识分子(福柯)、阐释者(鲍曼)、专业人士(萨义德)、电视知识分子(布迪厄)。中国知识分子队伍的分化是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的,经过十多年的积淀,分化出来的知识分子终于修成正果——他们变成了“知道分子”。这既是命名也是正名,同时还是合法拥有某种“象征资本”的标志。窃以为,这一称谓比福柯等人的说法更达意传神、更痛快淋漓,中国风格与中国气派呼之欲出。

分析从“知识分子”到“知道分子”的演变图,甚至分析“知识分子”由“褒”而“贬”或者“知道分子”由“贬”到“褒”,很可能是一个更有意思的话题,因为那里面隐藏着十多来中国政治、经济、文化等变迁的诸多秘密,知识分子的心态、状态、姿态、生态等亦可从中窥其大概。只可惜,像这种博士论文之类的题目,让我这篇小文简直不知如何下手。

那就就此打住吧。想起英国的富里迪曾写有一书,名为《知识分子都到哪里去了》。要是搁到中国,这个问题很好回答:他们都当“知道分子”去了。

作者: 赵勇 北师大文学院教授

文本来源:南方都市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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