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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品生活网:鲁迅改文章,耐人寻味

放大字体  缩小字体   来源:解放日报  作者:汀滢  版权声明,必须查看=>点击进入




阅读鲁迅先生的手稿,是一种享受。
那些蝇头小楷,工工整整地竖写在纸上,一笔一画,清清爽爽。它们沉稳从容,优雅得体,或古朴,或天真,有时飞扬,有时则有些苦涩、凝重。
与正规的条幅、题赠相比,手稿更随意些,也更能体现书写者的真实状态。先生虽是文章大家,但也不能“一挥而就”,写后免不了对文章作修正。不过,即使是圈划、涂改,也依然细致、整洁,呈现出朴素自然的美感。然而,更重要的是,它们忠实地记录了先生的种种思虑。无论是选词、炼句,或是增删,都隐藏着许多值得后人学习的东西。 
《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是鲁迅先生最为活泼有趣的文字之一。三味书屋里老先生念书时的入神样,让人难以忘怀:
“……先生自己也念书。后来,我们的声音便低下去,静下去了,只有他还大声朗读着:———‘铁如意,指挥倜傥,一座皆惊呢~~;金叵罗,颠倒淋漓噫,千杯未醉嗬~~……’”
殊不知,这一句的原文是:“铁如意,指挥倜傥,一座皆惊呢~~;金叵罗,颠倒淋漓呢,千杯未醉嗳嗳……”修改时,鲁迅先生特意拈出“呢”,“噫”,“嗬”三个象声词,让它们参差于句中,整段文字便立时妙趣横生起来,令读者如闻其声,如见其人。
又比如,《阿Q正传》中有这样的描写:
“天色将黑,他睡眼蒙胧的在酒店门前出现了,他走近柜台,从腰间伸出手来,满把是银的和铜的,在柜台上一扔说,‘现钱!打酒来!’”
查手稿,先生原先写的是“满把是钱”。将“钱”改为“银的和铜的”,不仅令色彩大为丰富,阿Q的炫耀之意也跃然纸上。
从先生的精雕细琢中,我们不难领悟到中国文字之美。每一个小小的方块字,不仅有其意、有其指、有其音、有其形,甚至也有色彩和温度。鲁迅先生是深谙其中奥妙的。 
先生曾说过,文章“写完后至少看两遍,竭力将可有可无的字、句、段删去,毫不可惜”。
确实,阅读先生的手稿,不难发现,像上文所提,为文章“增光添彩”的修改仍是少数。更多的修改,是为了追求“准确”和“顺畅”。
仍以三味书屋里的那位老先生为例。他念书的时候,“总是微笑起来,而且将头仰起,摇着,向后面拗过去,拗过去”。这里的“头”,先生原文作“脸”;而百草园里,“鸣蝉在树叶里长吟”,先生的原文为“鸣蝉在树阴里长吟”,两者均为力求准确的一字之改。
又比如,先生将“解剖学上的图”缩略成“解剖图”(《藤野先生》);将拗口的“无复”一词改为通俗易懂的“无法”(《〈坟〉的题记》),此外,还有许多增添或删去“的”、“是”、“有”的小修改……都看似平凡,不值一道。不过,正是这些“计较”,才形成了平实、简练的文风,不旁生枝节,不混淆耳目,让作者的意图得以清晰地表达出来。
联想到眼下有些人,喜欢用奇字、怪字来吸引眼球、“彰显文采”,或用半通不通的文字来故显高深。两厢对照,鲁迅先生所追求的“准确”、“通顺”似乎太过平凡,甚至“寒酸”,可实则令人深思。
可惜的是,先生的手稿留存的并不多。
许广平先生的回忆道出了其中的缘由:“他对自己的文稿也不爱惜,每一书出版,亲笔稿即行弃掉。有时他见我把弃掉的保存起来,另一回我就见他把原稿撕碎,又更加以讽刺,说没有这么多的地方好放。其实有许多不大要紧的书,倒堆在那里,区区文稿会没有地方放?不过他不愿意保留起来就是了。”(许广平《片断的记录》)
有时,鲁迅先生甚至将原稿送给小贩用来包油条。萧红在《回忆鲁迅先生》一文中写道:“鲁迅先生的原稿,在拉都路一家炸油条的那里用着包油条,我得到了一张。”至于书的校样,下场更惨:“请客人在家里吃饭,吃到半道,鲁迅先生回身拿来一叠校样给大家分着,客人接到手里一看,这怎么可以?鲁迅先生说:‘擦一擦,拿着鸡吃,手是腻的。’到洗澡间去,那边也摆着校样纸。”
对于自己的手稿的这番下场,鲁迅先生却是很满意的。在给萧军的信中,他写道:“……居然还可以包油条,可见还有一些用处。我自己是在擦桌子的,因为我用的是中国纸,比洋纸能吸水。”
对自己文字的严肃认真,和对自己手稿的毫不在意,这实在是一个鲜明而有意味的对比。(曹 静)
《跟鲁迅学改文章》,朱正著,岳麓书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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