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文物考古专家的口中,北川——这一被5·12大地震几近夷平的县城,原有的秀美与瑰丽依稀复现出来:《史记》载“禹出西羌”,它是传说中的大禹故里,建有大禹博物馆；北川的猿王洞曾发现旧石器时代人类门齿化石,也就是说,距今一二万年以前,北川就有了史前人类文明的遗迹；而作为全国唯一的羌族自治县,这里地质和人文景观俱奇,有着独特的非物质文化遗产。
如今的北川被封锁了,是一个即将被废弃的县城。因为恰恰端坐在地震的断裂带上,专家认为,北川县城基本不具备恢复重建的条件,国内不少知名学者不约而同地提出了在北川县城旧址建立“北川地震博物馆”的设想。
挥别原有的北川县城,新的地震博物馆应该以什么面貌出现?旧北川又有怎样的人文历史血脉需要在新的北川县城予以延续?昨天（26日）,记者采访了国内的大禹文化研究学者以及文博界专家。
不能再像唐山那样了
北川,因为一场地震,注定要在地图上短暂消失。日前,温家宝总理在北川提出要另建新城,老县城作为地震遗址保留下来建博物馆。
国家文物局副局长童明康前晚率一支约10人的专家团队赶赴四川,他们由国内一流的古建筑修复专家组成,除了现场勘查四川省境内诸多因大地震损毁的文物古建筑,童明康此行的另一个重要目的就是为北川建地震博物馆一事做考察。
童明康说,汶川大地震发生后的次日———13日晚,河北文物局局长张立方找到他说,唐山大地震后,因为当时种种原因,保存下来的地震遗址太少,汶川应当立即组织保护相关的地震遗址。14日,童明康找到国家文物局局长单霁翔并提议:“汶川大地震应该建一个地震博物馆,这样的博物馆必将填补国内诸多空白。”童明康回忆说,当时他还不知道5·12大地震中受灾害最严重的县城不是汶川,而是北川。
5月22日,建地震博物馆的设想在温总理口中被基本肯定和证实。随即,四川省绵阳市有关方面向全球发出紧急倡议,征集北川地震遗址保护方案和地震博物馆策划设计方案。倡议书说,希望全球有关地质、科普、旅游、文物、建筑等方面的专家及广大网民,为保留新中国成立以来最大的地震灾害实物见证,贡献智慧。
“北川县城的受损程度比汶川厉害,县城几乎完全变成废墟,在北川建地震遗址博物馆能弥补当年唐山的遗憾。”张立方告诉记者,尽管唐山有3处地震遗址———河北理工大学原图书馆楼、原唐山机车车辆厂铸钢车间及原唐山十中,并在2006年纪念唐山大地震30周年时被列为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但无论是唐山的专家还是全国的专家都无不惋惜地认为,唐山大地震当年留下的可供后世研究、瞻仰、警醒的遗址太少了。
面对汶川大地震,唐山市委书记赵勇说:“唐山大地震遗址对于后人研究地震规律有重要价值,而且是一笔带血的人类文化遗产。”他甚至提出,如今把北川老县城作为地震遗址保留下来建博物馆,是一项“战略性决策”。
博物馆不是展示废墟
怎么才能建好一座地震博物馆?什么才算是地震文物?这些问题显然并不好回答。
童明康听说,在一些已完成实施救人的震区,有人建议把现在所有“倒了一半”的大楼炸毁、清理,这让他有点着急。“未来的地震博物馆不是要展示废墟,反而要把这些‘倒了一半’的楼加固,让大地震发生后的原貌尽量定格和保留,以后让游客能登上去体验。”童明康认为,目前建立地震博物馆的当务之急是:一,如何保留地震后的现状；二,如何最大限度地收集、抢修“地震文物”,而文博专家如何第一时间进入那些被封锁的地震现场(如北川县城),抢在“废墟”现状被破坏之前,完成对地震遗址的挑选和整体规划,显得迫在眉睫。
童明康指出,地震遗址和地震文物的展示必须是形象、生动、真切的,比如一个脸盆地震发生后掉到了房间什么地方,都要尽量保持原貌,还应当有一些模拟仪器模拟8级地震的真实感觉,让观者得以亲身体验。
“除了地震博物馆,地震遗址应当尽可能保留一些‘点’,比如这次大地震中非常有名的生还者或遇难者被救出的地点,比如‘可乐男孩’以及陈坚被解救出来的地点,都可被保留并作为遗址。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地震博物馆里还要尽可能收集多的资料、图片,将大地震的惨烈、解放军战士救助伤者、人们守望相助等真实场面铭刻保留出来。”童明康说。
哭墙刻上被传诵的诗
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所长高大伦认为,“地震文物”的认定工作绝非易事,必须依赖文博专家与地质专家的双重意见判定。他还提出,除了北川,还应当在汶川、青川、十邡、平武等重灾区分别选取一些地震遗址保留下来,类型包括受损严重的学校、桥梁、工厂废墟、民居等。“为什么这次地震中倒塌最严重的是中小学校舍?我认为,应当特别保留一些典型的中小学遗址,以当作重点地震遗迹警示后人。”高大伦说。
“我在汉旺发现一个非常典型的地震遗址,一个工厂废墟中有一个钟楼的钟表停在了2008年5月12日14点28分上,我认为这么典型的地震遗址应该保留。”高大伦告诉记者,1995年他在神户大地震后的第二个月到日本留学,看到神户市当时就把市政府大楼上一口因地震而停止的大钟作为地震文物被保留下来。高大伦支持地震博物馆建立“哭墙”的提议,他认为上边应该刻有每位遇难者的名字,每年5月12日都要开展相应的悼念活动。另外,高大伦还提议在哭墙上应该刻上大地震后两首被千万人传诵的诗,一首是《孩子快抓紧妈妈的手》,另一首是《妈妈别哭,我去了天堂》。
昨天,记者遇到都江堰市文物局副局长李治国时,他从一栋住宅楼的废墟中捡出一只遇难者的鞋子,还有另一名遇难者的一张工作证。“我们都江堰市文博系统工作人员都已接到通知,尽可能地收集一些‘地震文物’,大到遇难者的机动车,小到遇难学生的书包、铅笔盒,都在收集内容之列。”
童明康指出,建立一个好的地震博物馆不能缺乏一种厚重的历史感,“美国华盛顿有一堵越战墙,到华盛顿的游人无论国籍必去瞻仰,美国人去、越南人也去,北川的地震博物馆也要有这种感染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