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品生活网:谁敢自杀，谁就是上帝？

周国平说“醒客悦读”选收的对象是“西方自古及今人文经典著作中选择比较轻松易读的文本”，那就看看加缪这段话，看能否轻松说明“用头撞墙”和自杀的区别：“……古人如果相信命运的话，他们首先相信大自然，他们自身融化在大自然中，对自然的反叛等于背叛自己。这是用头撞墙。唯一严密的反叛是自杀。希腊人的命运本身……”
   几乎文人、哲人、思想者的作品在端给“醒客”时候都成了语录体；不管是尼采这种语录体的热衷者，是培根这种思想小品专家，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卡夫卡、加缪这些以小说见长的作家，还是萨特这样的超级哲学辩手，都被书同文、车同轨地裁成“轻松易读”的语录。这样做有榨汁机式的好处，把干货提炼了出来；也有削足适履的弊处，有人要嚼纤维，也有很多人爱喝汁。“你别打断我，索尼娅！我只不过想向你证明，当时是魔鬼牵着我走，而在这以后，它又向我说明，我没有权利往那里去，因为我也和大家一样，是个虱子！……”———这段话所属的章节标题是“总是希望生命有更大的意义”，这怎么解释呢？没看过《罪与罚》的人会猜测：“噢，可能他是个想当狮子的虱子。”看过《罪与罚》的人就好办了，拿这章当一份不错的、现成的阅读摘记就可以了。
   假如作品都以语录来表现，我们会发现加缪这句话无比正确：“艺术作品本身……并不是要为精神痛苦提出一种出路。相反，它本身就是在人的全部思想中使人的痛苦发生反响的信号之一。”从尼采到加缪的这一干人个个都是人的痛苦的反刍动物，他们的作品的价值在于激励更多的反刍，而不是教人怎么把一口精彩的渣子吐掉。我们被逻辑的力量打动，被雄辩的厚度震慑，在洞见的光芒面前眩晕，只是不会感到如释重负；我们会学会过更习惯于反省的生活，但卸不下精神负担。说难听点，读伟大的哲理书所谓的“清醒”，可以视为一种神圣的自虐。在语录之中，作者与作者之间的渊源也会得到揭示，陀思妥耶夫斯基想的是：“上帝就是对死亡的恐惧所产生的疼痛。谁能战胜疼痛和恐惧，它自己就会成为上帝。”加缪跟着总结：“他（陀氏）坚信人的存在是彻头彻尾的荒谬，这荒谬并不崇信永生。”可是呢，活着的人还得活着，不能因为老陀说“谁敢自杀，谁就是上帝”就去寻死。
   噩梦醒来，以头撞墙，这便是这些语录书展现的核心生存状态：在布满痛苦的人境里，那些语录犹如一盆用粗大的纤维制成的盆景，放在床头，把你引领进一个又一个噩梦。只有培根还是比较和蔼可亲的；如加缪这般的人，他17世纪的思想先驱不是培根也不是蒙田，而是帕斯卡尔。一个“醒客”须能够透过语录梳理这些脉络，如果他知道他是洋文“thinker”的中文名字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