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理从艺28岁考取中央美院
1956年，中央美术学院工艺美术系分离出来成立中央工艺美术学院（今清华大学美术学院），中央工艺美术学院建立了“泥人张”工作室和“面人汤”工作室，分别由张景祜和汤子博负责。当时已经23岁高中毕业的汤夙国随父亲一起在工作室工作，成为工艺美术学院的正式职工。
此前，汤夙国曾受教于齐白石的弟子刘玉初、著名画家赵梦珠等名家，又因为长期的家庭环境熏陶，他对面人技艺早已烂熟于胸，被视为“面人汤”当仁不让的接班人。但是青年汤夙国的心却完全不在面人上。
“那时候我有一个错误思想，瞧不起面人，连文学艺术都瞧不起，觉得当科学家多伟大呀。因为那时候中学生中流行一句话‘学好数理化，吃遍满天下，学好数理化，到哪也不怕’。我还爱看《居里夫人传》，书里写居里夫人当年在巴黎大学听一个教授讲演，‘我抓起太阳来再把它扔出去’，多豪迈啊！面人算什么啊？作家写小说不都是瞎编么。再有一个原因，艺术的标准不好判断，比如你画画的再棒别人说你不行你就是不行，它没有标准。但是理科比如化学，你不尊重化学反应就会爆炸。要是当了科学家，像爱因斯坦那样，那多了不起啊。
“所以刚开始让我到面人汤工作室参加工作我不干，我说我还想考大学。后来人事处长答应我工作以后也可以考大学我才去上班。那时候还是想考理工类的大学。”
1960年，汤夙国顺利考取北京工业大学无线电系，虽然圆了梦寐以求的理工梦，可当时的社会环境让他感受到强大的压力。“考上工业大学我心里高兴坏了，可是上了大学以后思想上也挺痛苦的。那时候有人批判我，你工作了为什么又考大学？你是不是走白专道路？再加上父亲的工作室那边没人管，我心里挺矛盾。这时美院的吴达志教授跟我聊天，说小汤，国家培养一个工业人才比较容易，但像你们家这手艺再找一个人重新培养不容易，大家还是希望你能接你父亲的班继续做面人。我说我父亲的知识文化很渊博，可是总是个老艺人，所以我必须得上大学。吴达志教授说你要上大学也行，考中央美术学院的雕塑系，能对你们家做面人有帮助。或者考美术史系，可以整理你们家的面人技艺。我已经在工业大学念了一年了，于是1961年又考到中央美术学院雕塑系，学了六年。毕业的时候赶上了‘文革’，下部队接受再教育。”
1967年开始，汤夙国在河北省宣化的部队接受了四年半的“臭老九改造”。他做过酱油，种过地，到造纸厂当过工人，也为部队、工厂画过主席像，刷过标语。对那段历史的回忆，汤夙国很是轻描淡写。
改造完毕汤夙国被分配到北京的自然博物馆做恐龙，他不干，又不去，结果他就失业了，在家呆了三四个月。“当时我一个学国画的同学分配到药物研究所画中草药，我老去找他们。这时候中医研究院需要一个画画的，正好我在那儿，人家说那你上中医研究院吧。这工作就画点教学挂图和中草药，平时没事就画画，我觉得挺美。这时候‘文革’结束了，我听说有消息让我归队，说国家领导人点了面人汤的名让恢复面人技艺。我当时没当回事，后来轻工业部的人给我打电话我才相信。”1978年，汤夙国辗转调回中央美院，在这个眼界开阔的平台上，不仅继续从事了本专业，艺术上也得到了进一步的提高。
重新回归艺术界的汤夙国重续家学，面人技艺得到进一步发展，他的展览不仅开到了中国美术馆，还走向了世界。1979年，吴冠中、韩美林、郑于鹤、汤夙国四人联展在中国美术馆举行；1980年，汤夙国带着他的面人出访美国、加拿大、日本、德国等二十多个国家办展、讲学；1984年，应美国雕塑家玛吉邀请于棕榈滩举行二人作品联展；1985年赴加拿大蒙特利尔开个展； 1987年，在日本东京山水楼开汤氏作品展，据说，山水楼二十世纪只接待了四位中国人士：梅兰芳、郑孝胥、郭沫若和汤夙国；1997年，在美国纽约参加联合国汤氏个人艺术展……
1993年，汤夙国以副研究员职务从中央美术学院退休。如今的他在家里是退而不休，不仅继续创作面人，还陆续参加国内国际的各种艺术展览。随着年龄的增大和身体原因，老人逐渐远离昔日花团锦簇的生活。谈到“面人汤”手艺日后的传承，老人说：“传人找不着了，不是谁想来学我就教的。一是我的要求相当高，必须得有一定的文化基础。二是现在的人都是想学了以后赶紧挣钱去，谁能踏踏实实地跟我去研究这门手艺呀？没有这样的人了。”在他那四面墙全部用装满面人和书籍的玻璃柜布置的客厅里，老人手拿一个屈原面塑，沉默良久。
文/记者 李佳 摄影/记者 吕家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