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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品生活网:资中筠:启蒙与知识分子的传统(2)

放大字体  缩小字体   来源:新京报  作者:秋痕  版权声明,必须查看=>点击进入




五四没有彻底破坏传统文化
新京报:现在,一些研究中国传统文化的学者说,对中国文化的破坏开始于“五四运动”的时候,关于这一点,你是怎么理解的?
资中筠:五四的口号,也不全都是说要打孔家店,胡适说,吴虞是只手打孔家店的老英雄。这孔家店代表什么呢,代表那时候非常顽固的那种礼教,束缚人思想的桎梏。其中,在现实里头很重要的一点是争取婚姻自由,反对包办婚姻,即巴金《家春秋》里面的那些东西。巴金写了一个冯老太爷什么坏事都干,但是他是孔教会的会长,当时就是这么一个状况,假道学很猖獗。然后,拿这个东西,将孔子作为一个工具,反对一切维新。
新京报:你在书中提到,80年代启蒙,完全比不上五四那个时候的启蒙。你是基于什么样的理由做出这样的判断?
资中筠:80年代有一点是非常带有划时代意义的,就是反对两个凡是,这下子就打破了精神封锁。但是,那个时候的束缚还是很多的,走一步看一看,然后再走一步再看看……曲折非常之多。
新京报:现在有些知识分子很怀念上世纪80年代,你怎么看这种怀旧心态?
资中筠:要是真的从我们全社会的思想的活跃程度来讲,现在远远已经超过当时,从我收到这么多杂志里面看,现在实际上从全社会的活跃的程度和打破迷信的程度是超过80年代的。
我发现,有些媒体,热衷于搞一些风花雪月,一些完全跟现实没关系的东西,我觉得很可惜。这些媒体现在很赚钱。但我觉得,对于各个时代的知识分子,孟子那三句话还是非常重要的。
新京报:“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
资中筠:要真正做到很困难,但是它的确存在每一个人的心里。
有的蒙昧是源于利害关系
新京报:你是研究美国的学者,你受到的教育也好,接触到的人也好,启蒙对于你来说容易一些。但是,有些知识分子的观念和你格格不入,我相信和他自己接触到的人与环境,还有知识背景有很密切的关系,你怎么看待这种差异?
资中筠:我觉得,启蒙并不是万能的。有的蒙昧是由于你没想到,是无知的缘故;有的是利害关系。你不用脑子想有两种原因,一种是有权势钳制你,(另一种)我觉得中国的成语真的是非常有智慧,有一句话叫利令智昏,就是你在利益所在的时候,就不见得用脑子去想了。或许,你以此作为一种主张,以安身立命,更加容易站在启蒙的对立面。
新京报:很多以前看来高高在上的东西,现在都已经失去了合法性,“颂圣文化”在当下还有体现吗?
资中筠:我觉得,现在的“颂圣”少多了。现在有两种另外的替代的东西,一个是实际利益的问题。我觉得,现在的青年,形而下想得比较多,形而上想得比较少。从前我们在学校里头,很少想将来出去要有一个房子之类的这种事情,在一起的时候都是讨论务虚的问题,要么风花雪月,要么是哪本书怎么样,关心时事的就讨论救国之道。有的同学家庭也很贫寒,但是不是一天到晚老想怎么赚钱,出去以后我的工资是多少。除此之外,我觉得“颂圣文化”中其他的东西几乎没有很多号召力。
【书摘】
对研究的意义就不宜作“立竿见影”的要求。不必一篇文章提出一项具体建议为决策者所采纳才算起了“智囊”作用;美国的某项经验直接“拿来”为我所用,才算是“为四化服务”。一般说来,学术研究最终能够发生社会效用的周期长短不一,或十年,或百年,“立竿见影”的情况是有的,但不是通例。归根结底是面对全社会,起开发民智的作用。同其他社会科学一样,如果说作“智囊”,应该是作全民族的“智囊”。从这个意义上说,中国的美国研究也许可以从根本上为中华民族的振兴,中国走向现代化作出一些贡献。这应当不算陈义过高。
——《坐观天下》“美国研究之我见”
有一天,胡主席说要邀请中国朋友到住处做客,本来随行人员是不在邀请之列的,不过他忽然看看我说:这个女孩子也一起来吧。于是我就有了到胡主席家做客的殊荣。那“家”是在总督府大院的后面,中间经过一片绿树掩映的小桥流水,池边有一块地方垒起几方石头。那是钓鱼的地方,胡主席请客人在这里钓鱼,说这是“胡公钓鱼台”。在这里流连片刻后,来到一座架在空中的小楼,样式与傣族的吊脚竹楼差不多,不过我不记得是竹制的还是木制的。由几根柱子搭起,柱子之间八面通风,放一张长桌和几把椅子,大约是非正式的议事之处。沿简单的楼梯拾级而上,四面是带栏杆的回廊,中间只有两间房间,大家脱鞋进去,地板光洁,一尘不染。卧室只有一张带蚊帐的床,一书桌、一椅;另一间算起坐间,我的印象中根本没有家具,大家席地而坐,欢谈甚洽(当然我是不敢插嘴的)。胡志明提起与叶帅当年一起战斗之事,说你是我的老上级,叶帅连忙说:“不敢当,不敢当。”他还用广东话说:“我们说广东话,他们听不懂。”其实就是李富春听不懂,廖承志也是广东人。临告别时,叶帅开玩笑说:“胡主席啊,这个地方真好,可惜还缺一个人。”胡主席会意,笑着说:“我在等文成公主呢!”
——《不尽之思》“在胡志明家做客”
1956年我奉调到音乐之都维也纳工作。那是一个“谁家窗口不飘乐,何处楼内无琴声”的城市,连沿街卖艺要小钱的都够专业水平。我的领导是李一氓同志,他是一派风流才子作风,与我遇到的“老干部”完全不同,绝不会做那种批判“封、资”(那时还没有“修”)文化艺术的煞风景的事。他自己还收集了许多古典音乐的唱片。在那种大环境和小环境下,音乐对于我无形中合法化了,可以肆无忌惮地去欣赏、追求了。不久一氓同志奉调回国。由于局势出现一些变化,新领导拖了一段时期没有来,工作相当清闲。此时我偶然发现维也纳的旧琴行中有钢琴出租,租金低得出奇,就租了一架,于是又过了大约一年多的每天弹琴的日子,好不快活!在此期间,我还买了许多乐谱,都是过去想望已久的。我在中学学琴时,乐谱不大好买,倒不如解放后影印的那么方便。我学的许多乐谱都是老师借给我的,那时没有复印技术,特别需要保留的就自己抄,所以我学会了抄谱子。有少数是托人在国外买的。现在到了维也纳的书店中,琳琅满目,如入宝库,那些熟悉的人名、曲名、集名和版本赫然在目,令我兴奋不已。尽阮囊所能,陆陆续续买了不少。这是我生平采集到的最多最好的乐谱。不过到“文革”时,它们的归宿也和纪念册一样灰飞烟灭!
——《闲情记美》“钢琴与政治”
本报记者 张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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