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根荣
深秋的阳光下，我的书桌上放着一叠很特别的出版清样。说它特别，因为这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儿童读物，而是被历史掩埋了70多年的一本低年级语文课本——《开明国语课本》。在人类大步跨入21世纪的今天，上海科技文献出版社重新选编出版这本尘封百年的老课本，它能遇到读者吗？
带着疑问，怀着好奇，我打开了这本散发着油墨芳香的清样。随手翻到的一篇是《太阳》，跳入我眼帘的是几个十分生动的短句：
太阳，太阳，
你起来得早。
昨天晚上，你在什么地方睡觉？
以太阳为题材的课文，在语文课本中出现的频率是相当高的。但这一篇却与众不同。它写的是儿童的视角，表现的是儿童的心理，用的语言是儿童的口吻。读着那几句天真的话语，我仿佛真切地看到一个可爱的小朋友在和太阳公公对话，而对话的内容是他心里一直存在的疑问：“你起得这么早，昨天晚上在什么地方睡觉呀？”这样的问题，很可能是许许多多小朋友心里都曾经有过的，而课文正是借这个小朋友之口写出了儿童最可宝贵的好奇心和求知欲。所以不知哪个教育家说过，原话记不清了，大意是儿童的心里有问不完的问题，他们是天生的探索家。我想，表现并培育儿童的这种探究精神，正是语文教材编写者义不容辞的责任。
就这样，这本百年老课本一下了吸引了我的注意。我一篇一篇地翻阅下去，精彩的篇目令我目不暇接。有些课文我品味再三，不愿意翻过，真有点爱不释手。有几篇课文既是琅琅上口的儿歌，又是孩子们百玩不厌的游戏。如76课《摇摇船》、77课《火车往北开》、78课《飞机快》等。而知名度最高的大概要数108课的《一箩麦》，那真是家喻户晓、妇孺皆知的。因为直到现在，我还常常听到爷爷奶奶在教自己的小孙子一边唱，一边做拍大麦的游戏：“一箩麦，两箩麦，三箩麦，大家来拍麦。劈劈拍！劈劈拍！小麦新，做面粉。大麦黄，做麦糖。劈劈拍！劈劈拍！……”在课本中，还有一些寓言、笑话、自然故事、生活趣闻、历史传说和儿童歌谣，好多课文都是适合儿童学习心理、符合儿童阅读口味的妙文佳作。限于篇幅，我不能再一一介绍。
当然，老课本文白交加的语言和一些久远的生活内容，可能会让今天的学生感到陌生，但它丰富的取材、有趣的内容、活泼的文体、规范的语言、精美的插图和新颖的编排，一定能引起人们的阅读兴趣。
写到这里，作为现行小学语文教材的编写者、我不禁对《开明国语课本》的编写者肃然起敬。当年，这套课本的编辑阵容真是十分强大。所选课文均出自叶圣陶先生的手笔，有的是创作，有的是再创作。课本的文字采用学生喜欢的手写体，全部由丰子恺先生亲笔书写。它还给每一篇课文精心绘制了插图，插图不仅仅是文字的说明，而且起到了启发思考和想象的作用，图画与文字融为一体，相得益彰，使教材锦上添花。一个是大作家，一个是大画家，他们能为小学教材倾注这么大的精力，这在中外教材编写史上不说绝无仅有，也恐怕是很少见的。
百年老课本曾滋养了我们的前辈，并启迪过他们的智慧。历史在新旧交替中向前发展，文化在传承中不断更新。相信昔日的老课本会给我们的教育工作者以有益的启示，祝愿百年老课本在今天的孩子中找到自己的知音。
(作者系上海市小学语文教材主编，此文是作者为《开明国语课本》所作的前言，发表时有删节，标题为编者所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