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庆成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养在深闺的九寨沟撩开了她那神秘的面纱，一时间艳惊天下，名动四方，被誉为“童话世界”。在汶川大地震发生两个月后的七月中旬，我又走进了劫后余生的九寨沟。
九寨沟受灾不算太严重，但正值旅游旺季的景区却因此遭受了极大的打击。据说震后的一个多月里，仅门票损失已过亿元。
首先是道路的问题，被称为四川旅游黄金路线的成九路西线，是一条从成都出发，经都江堰、映秀、茂县、汶川、松潘等地到达九寨沟的公路。这条公路在地震中遭受了极其惨重的摧残。无数的滑坡、滚石、山体垮塌，乃至如利刃般高悬在人们头上的大大小小的堰塞湖，将这条通往“童话世界”的旅游黄金线糟蹋得千疮百孔，面目全非。
其次是游人心理的负面影响。旅游毕竟不是生活的必需，虽然从成都经德阳、绵阳、平武等地至九寨沟的东线公路受灾相对较轻，但大多数游人还是希望在获得权威部门确认后才成行。事实上，在我的九寨之旅结束后，九寨沟的组团旅游仍未获得正式批准，去那里的大多是像我一样的散客。散客毕竟是成不了大气候的。地震发生后九寨沟景区并未关闭，但门可罗雀的现象一直未见改观，据说最惨的一天，偌大的景区仅有三位游客。7月20日，从九寨沟回成都的飞机上，读到《成都商报》的一则消息，说是7月19日（正是我进沟的那天）九寨沟景区游客达九百多人，创下了灾后进沟游客人数的最高记录。而灾前的这段时间通常每天的游客近两万人，据说为了在最佳位置留个影，都需要耐心排长队等候。
成行前，我在网上订酒店，原本分布在沟口绵延几公里的大大小小一百多家酒店，只有不到十家可供预定，大多都还没有恢复营业。并不是酒店因地震受损，只因为游客太少，几百床位的酒店接待几十甚至几位客人，显然是划不来的，所以干脆关门大吉。
灾前的旺季，景区通常早晨七点开门迎客，如今因为游客太少，开门时间延迟到了八点。我七点半到达景区时，大门洞开的售票处门前冷落，无须排队。
进入景区后，遇到的却是一份难得的惊喜：景区安排了固定座位的豪华大巴接送，而不是以往那种在各景点之间穿梭随上随下的中巴。据随车导游介绍，这样的四十来个座位的大巴，以往是专门为包车的团队服务的，包一天需9000元。这种大巴不仅配有固定的专职导游，而且路线安排得十分合理，一天内保证可以游完所有的景点。据说正常情况下，景区内每天有两百多辆环保型的中巴在各景点之间穿梭，因为灾后游客数量锐减，继续这样的安排显然就不够经济了，所以安排了固定路线的大巴。景区无疑是出于成本的考虑，而我们则算是拣了个大便宜。
我此前来过两次九寨沟，算是故地重游，所以更关心它的灾后变化。大巴的视野十分开阔，一路上的景致一一掠过：经幡猎猎、木楼参差的藏族村寨，千姿百态、流水潺潺的盆景滩，苇叶婆娑、彩带蜿蜒的芦苇海……虽然离我最后一次造访九寨沟已近十年，但眼前的景色与记忆中的并无两样，依然是那么美丽，那么撼人心魄。如果说有什么变化，我觉得脚下的路似乎更平坦更开阔了，路边不知道是新建还是翻新过的色彩缤纷的藏家木楼更漂亮了，密密麻麻层层叠叠耸立在藏寨周围的经幡更壮观了；最直观的变化，则是所有的观景平台和木栈道都加铺了一层既防滑又起保护作用的钢丝网，走在上面脚下塌实了许多。至于地震造成的变化，如果不是导游的提示，相信所有游客都不会察觉。大巴行驶到一处叫作“老虎海”的景点时，导游介绍，地震发生时，这里的山上曾有少量滚石坠落，砸坏了一小段护栏，但景区很快就采取了措施。
“黄山归来不看山，九寨归来不看水。”这是九寨沟所有导游都不会遗漏的最经典的一句导游词。以个人感觉而言，九寨沟应该比我上个世纪90年代末的那次造访更美丽了。除了旅游设施的更新与改造，也有时差的原因。我上次的九寨之旅是五月中旬，虽然也已进入旺季，但被誉为九寨之魂的水，却远不及这次所见到的这般壮美。七月至十月是九寨沟的丰水期，充沛的上游来水在沟内奔腾跳跃，为数不清的海子注入了生生不息的生命活力，更为大大小小的瀑布注入了飞流直下的激情与力量。
记忆中熊猫海的观景栈道十分独特，是那种有顶的类似廊桥的木制栈道。栈道架设在悬崖边上，下端的桩脚直插水中，极像古蜀道上那种令人心惊胆战的古栈道。所以若受地震影响，这里显然是首当其冲的重灾区。值得庆幸的是，栈道完好无损，包括周边所有的木桥，都没有受到丝毫影响。更有意思的是，这里原本是游人如织的重要景点，栈道上几乎时时刻刻人满为患，而如今我的相机镜头对着栈道反复取景，足有十来分钟不见有人上栈道。我不知道自己是喜是忧，心情显然是很矛盾的。
曾读到一则新闻，大意是四川的某位政府官员呼吁各地朋友去四川旅游，并表示到四川旅游也是对抗震救灾的一种贡献。也有专家学者称，积极购买灾区的产品，为灾民安排工作岗位，都是一种予灾区人民以自尊的援助方式。我乃一介草民，绝无登高一呼的意思，但我可以告诉大家的是，灾后的九寨沟是安全的，也是美丽如初的。没有去过的，这时候可以去；像我一样曾去过的，再去一次又何妨？九寨沟确是一幅百读不厌的山水长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