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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品生活网:何谓“大师”?请看七十年前一本小书

放大字体  缩小字体   来源:新华网博客频道  作者:汀滢  版权声明,必须查看=>点击进入





我手头有一本小书:《二十今人志》。 

    说小,真小:小三十二开版本,和现如今时兴的大三十二开、特大三十二开以及各种异型大开本放在一起,颇显寒酸。又且只一百五十面,不足五万字的篇幅,确系一本小书。 

    不过,这又是一本有年头有来头的书:由人间世杂志社编辑,上海良友图书公司印刷、发行,中华民国二十四年即一九三五年出版,距今已经七十多年。这本书所说“二十今人”,都已经是“古人”,逝去之人,七十多年前,则还多是些中年人,也有当时还相当年轻,或当时便是老年的。 

    说到书中的“二十今人”,可都不是等闲之辈。目录中按文章发表先后顺序一字儿排开:吴宓,胡适,老舍,庐隐,徐志摩,孙大雨,李叔同,刘复,杨丙辰、章太炎,周作人,林琴南,严几道,朱湘,张伯苓,齐白石,梁漱溟,陶元庆,刘大白,王国维。个个鼎鼎大名。連写文章简介这“二十今人”的,也非等闲之辈,他们中有刘大杰,沈从文,苏雪林,许钦文,罗念生,废名等。 

    然而这介绍学界泰斗、文坛巨匠的文字却都是短篇小文,千字文,二千字文。而且在那里边,我反复寻觅,竟找不出一个“大师”的词汇来。即使“伟大”、“巨大”这样的现如今屡见不鲜的赞誉都没有。倒是讲了不少这些大人物的小事情、小节,甚至缺点、不足或者怪异之处。写吴宓,说他的脸“像一幅讽刺画。脑袋形似一颗炸弹,而一样的有爆发性”。也写到他的可爱之处,写得非常具体,如说“他待人以宽,待己却甚严。是信儒道、立儒行的一个人。容貌非常端肃,对事非常认真,守己非常严正。但是仍是不能令人望之生畏。”如说他“照时上课,一秒不差;预备讲义,毫不敷衍。别人也许带了书本将要引用的一段文字念给学生听,雨生(吴宓字雨生)却无论那段文字怎么长,非先自己背诵上口不可。他的阐扬处是井井有条:甲,乙,丙,丁这样下去。有点干燥,但总不会空疏,他不像另一种教员,说的天花乱坠,结果不知所云。他所云的都有个内容,或有错误,但断不空疏。…关于记问的事实,尤其是那一类在百科全书及各种类书可以捡得的事实,他百无一误。” 

    这样的行文方式,确实有些引人入胜,倒能使人对所介绍人物有较深刻的记忆和认识。这种行文方式的特点在一个“实”字,真实的事,言之有物的叙述。譬如写胡适,说他“在女子面前献殷勤,打招呼,入其室,必致候夫人,这是许多学者所不会而适之的特长。见女生衣薄,必下讲台为关课堂窗户,这是适之的温柔处,但是也不超过盎格罗撒所谓绅士的范围。”写徐志摩,说他的动人秘密“在他的气质上,他的心灵上。他有个聪明灵活的孩子的气质和心灵,因为志摩是不失赤子之心的人。只是一腔淳朴的天真,对于环境,非常好奇,真伪不辩,醒梦不别,永不恨人,也永不想到人家会恨他。”“他的生活便是和朋友们连续不断的互相过访,他所住的房宅只可算是他朋友来往的过道走廊。他在这样的生活中居然也能写作,才令人诧异。”写庐隐,说“提到中国新文坛的女作家,资格最老的,谁也承认是冰心与庐隐,冰心作人作文,是温雅细致,庐隐则是豪爽痛快。冰心的作品里,是母亲,小弟弟,高山大海,是家庭的温情和大自然的赞叹;庐隐的作品里,是男学生,女学生,同性爱,多角爱,是爱情的追逐,是悲苦命运的挣扎。”“如果我们可以说,五四时代是古典主义崩溃,浪漫精神和人权运动的新生,那么庐隐便是这一个时代的典型人物。”写齐白石,说“他的出身是木匠,是无容隐讳的。他之所以能成为艺术家,也是当木匠的缘故。…他运用木匠的技巧来绘画,刻印。因此他的作风是浓厚的,雄壮的表现。”“中国人的历史狂,是以历史作原则。什么秦汉意法啦,元宋笔意啦,白石翁是不讲这些形而上学的,他只知道我个性不可埋没。”“他是有名的人了,架子他却没有”,“前两年,他时常带着他的儿子,到西单牌楼买些菜,或是一些点心回来”,“一切家务都由他处理,买白菜也是他讲价的…他的门常锁着,钥匙是他自己管理。他曾有一次在绘画,一个钟头内,掷笔去开门者十四次,虽有两个老妈。”“他胡子已白色,却短短的,头发脱落了许多,嘴总在微笑。…精神奕奕的,并不似七十多岁。除了绘画,刻图章以外,时常作诗。”“他没有到过巴黎,弔过荷马,但他的名是早已深印于人间了。” 

    这样的行文方式,也许是这些人物的言行品德所决定。看了这样的文字,想想这些人物,觉得可亲、可敬,从心底里发生一种感受,他们是人们心中的大师。看来“大师”是不必写在纸上、挂在嘴上,而必须印在心中的。大师不需要恭维、拔高,他们是人不是神。大师的成名在他们的言行品德,在他们作了些什么,作到了什么地步,不在对他们的宣扬与吹捧。大师是经过时间检验的。 

    从这本叫做《二十今人志》的小书,看到的是七十多年前整个中国社会特别是文化界对这些文化名家的观感与评介。那么后来呢?若以朴实无华的标准立论,也许应当找寻严肃的辞书看看。于是想到了由上海辞书出版社编辑出版的《辞海》。这些七十年前的“二十今人”,有十八位录有条目。翻看一过,竟也没有一个戴上“大师”的桂冠。介绍都极简略。有的只是“中国文学家”、“中国学者、诗人、教育家”之类的称号。其生平,对胡适,说他“反对文言文,提倡白话文,主张文学革命”,“为当时新文化运动的著名人物”。对老舍,说他的《骆驼祥子》“为现代文学史上杰出作品之一”,《茶馆》“为建国后杰出的话剧作品之一”。惜墨如金。可能也无须多说。 

    现如今“大师”满天飞。不只有被他人称之为“大师”的“大师”,还有自己称自己是“大师”的“大师”。不只有“大师”,还有“神”。诗歌界有“诗神”,烹饪界有“厨神”。并且都不只几个,而是成批量。若是仿照七十年前的《二十今人志》,也来编类似的书,恐怕非《二百今人志》、《二千今人志》不可,还必须特大开本,厚厚几百几千页,洋洋数百万言。只是不知道,能否经受时间的考验,至少七八十年?能否不只写在纸上、挂在嘴上,而是印在人们心中?能否也列入严肃辞书?能否有几句朴实无华的生平记述可以载入史册?(来源:我在傻等的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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