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要取得成功，首先必须要有质量，读者不是傻瓜”
胡小跃（以下简称胡）：《街猫》的成功据说连您自己也没想到？
博歇曼（以下简称博）：小说出版当年在蒙特利尔书展获了文学大奖。在加拿大的法语圈子里获奖这算不了什么，被法国文坛认可和接受，我才有点得意，尤其是贝尔纳·皮沃先生的推荐。
胡：法国《读书》的前主编，有人把他叫做“文坛教主”，被他点到的人一定出名。
博：那倒不一定，但他的话确实一言九鼎，法国人信他。之后，像《世界报》这样的大报也罕见地宣传起我的小说来。
胡：加拿大的法语小说要在法国产生影响很难，而您在那里站稳了脚跟。
博：这本书畅销大家都不敢相信，因为书很厚，六百多页，比通常的小说厚好几倍，一般来说畅销不起来，因为习惯读两百来页小说的法国读者没有这个耐心。
胡：您觉得《街猫》为什么会畅销？
博：作品的成功包含着一部分无法解释的原因，运气起很大的作用。这跟出书的时机有关，比如，它刚好适合当时读者的口味和期待（往往是无意识的）。当然，书要取得成功，首先必须要有质量，读者不是傻瓜。读者可能是喜欢我的叙述方式，我讲故事比较轻松，注重实际的北美人吃这一套。您喜欢这本书吗？喜欢它什么？
胡：我要不喜欢就不会去翻译它了。至于喜欢什么嘛，首先，读得很轻松，很愉快，完全是一种阅读享受。有的小说让人读得很苦，要思考，要研究，要琢磨，《街猫》完全是另一种风格，我称之为大众风格。即使文化水平不是很高的读者都能读懂，读得下去，读得开心。
博：这是一部市民小说，写的是市井生活，面向广大读者。它有群众基础，所以能得到大众的喜欢。
胡：这部小说众多的人物当中，您自己最喜欢哪个？
博：像许多小说家一样，我喜欢我所有的人物，哪怕是反面人物，因为他们全是我创造出来的。当然，我对有的人物有偏爱，弗洛朗就是其中之一，还有爱弥尔先生。
胡：弗洛朗是个什么样的年轻人？他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有代表性吗？
博：弗洛朗是个雄心勃勃的魁北克青年，渴望成功，精力充沛。在１９８０年之前的魁北克文学中，我看不到太多像他这样的人。至于爱弥尔先生，尽管叫他先生，他其实是个六七岁的孩子，而且还酗酒！他很淘气，很放肆，身上却充满了悲剧色彩。当我写到他死的那节，我哭得满脸泪水。
“我不管什么主义不主义，我只讲大家喜欢听的故事”
胡：有人说，《街猫》是一部既有法国色彩又有美国特点的小说，也就是说，它既有法国的文学传统，又有一些畅销因素，如神秘、通俗、浪漫……
博：畅销不是美国文学的专利，畅销的法国作家多着呢，别忘了维克多·雨果和巴尔扎克，他们的小说最早都是在报纸上连载，阅读量大得很。
胡：《街猫》写得很平实，虽然也用了很多的小说技巧，我把它划为现实主义小说。您同意吗？
博：《街猫》是一部现实主义小说，因为它真实地描写了我所居住的城市——魁北克的大都市蒙特利尔，但这是一部具有魔幻色彩的现实主义小说：垃塔布拉夫斯基老头这个人物有些超自然的本领，可以说，是恶魔的象征。尽管我成年后就不再信教，但这个人物强行闯进我的小说中，让我无法抵挡，它在我的小说中具有重要的作用。
胡：现代派文学，我指的主要是新小说派、存在主义文学和超现实主义文学，它们对您的文学创作有影响吗？有人说现实主义的创作手法过时了，您怎么看？
博：现实主义小说过时了？我怎么不知道？总之，在美洲没有。也许在法国，对某些评论家来说是这样。在法国人的思想中，或者说是某些“专家”的思想中，我觉得他们有时对理性至上有一种过分的爱好。
其实，我不管什么主义不主义，我只知道小说首先要有情节，有人物，故事要生动，要讲得别人喜欢听，所以，我采用了市井语言，市民自己的语言，通俗而幽默，各个年龄层、不同知识程度的读者都能读得懂；其次，我在叙述过程中夹带着议论和形象的比喻，讨论生与死、好运与厄运、友谊与爱情，想在讲故事的同时给读者一些哲理上的顿悟或启示。
胡：《街猫》中有句话给我印象很深刻：“命运是什么？命运就是个满脸皱纹的女人，它难得对同一人笑两次。”
博：有个评论家说我“似乎不经意地在每个人物的路上设伏，偷窥他们的灵魂，悄悄地躲在角落里笑”。我没那么坏吧？
作家是“小偷”，不断“偷”生活
胡：为什么取《街猫》这个书名？有什么象征意义吗？
博：它确有些暗示意义：首先，它暗指老坏蛋垃塔布拉夫斯基。在中世纪，人们往往把猫当作是可怕的动物，巫婆的四周常常出现黑猫；同时，它在小说也暗指酗酒的小流浪者爱弥尔先生，那是一只在街头串来串去的“街猫”；最后，这回没有任何象征意义了，它指的就是那只名叫“早餐”的猫，那是一只实实在在的真猫，爱弥尔先生的伙伴，那只猫在小说的最后起着短暂但很关键的作用。
胡：写作之前会拟提纲吗？
博：提纲全在我心中，人物也是。平时注意观察和积累，到了写小说的时候，素材就会源源不断地冒出来。作家都这样，所以有人说我们是“小偷”，我们不断地“偷“生活。文学来自生活，反映生活，在真实的基础上，才能谈想象。写作期间，我会常去相关的地方，感受那里的气氛，观察那里的一切。
胡：与法国和美国的文学相比，魁北克文学有些什么特点呢？
博：魁北克文学的特点？它来自美国，讲的是法语：这是一种崭新的碰撞，它深深地扎根在旧大陆的法国文学之上，其创作方式也许比它的母文学更具体、更接地气。（记者李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