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山有道,徐行则不踬,与君且住为佳。”这十五个字,刻在我家乡乐山乌尤寺半山处的“止息”亭内石壁上,乃晚清大书法家赵熙的亲笔题词。自幼于此亲手拓片,高悬家中,恭敬顶礼,心摹手临,由字形渐入先贤之大胸怀,大智慧,一生领会,时时感悟,岁岁不同,得益无穷。
其时逢“文革”,父母面对各种冲击和运动批斗,精神肉体已不堪重负,家里一众孩提整日大呼小叫只恐天下不乱,惟大哥顺应善解,聪慧好读,从不扰人。老三乳臭未干却精灵古怪,出手就惊天撼地四邻震骇,无可管束,只能勒其辍学。幸而天生喜画,遂令其拜于国画大师李琼久门下,意在仰其名威慑老三之心。而我性情顽劣好勇斗狠,身为黑五类子女时常不堪凌辱揭竿而起,十处打架十二处在,又常与老三联手恶搞,令到走资派的父母时常要分头登门致歉善后,无一日能得清闲。盛怒之下家父严呵,责以日日习字,晨昏各课,以匡野犷。即此我们弟兄仨好读、习字和工画各有其专。
自幼每每逃课,和辍学的三弟登大佛寺、乌尤山,隔三差五地去,月行即八九。而放我们到山上撒野是父母乐于之事,陶冶志趣,又能耗去太过旺盛的精力,疯到回家倒床就着,免了在家滋事生端骚扰四邻。而登山出游就不止纵兴逸情于山水,要缴回的作业是三弟的写生和我的拓片。几年间用土纸用铅笔、蜡笔和墨汁把大佛寺乌尤寺内外凡能触及到的碑刻楹联悉数拓回。可叹“文革”武斗日盛一日,枪声炮声不绝于耳,举家避祸出走,数周后战火稍平,回来已是满目疮痍家徒四壁,数载呕心沥血亲手制作的名家墨迹拓片尽皆毁于一旦。惟这十五个字,字字植于童心,治学之道、尽善之道,至今遵而行之,不敢稍有懈怠。
“登山有道,徐行则不踬,与君且住为佳。”
“谚曰:从善如登,从恶如崩。”《国语·周语下》
世界是善、恶两极的,善与恶的区别是最根本的区别。
“善,德之建也。”——《国语·晋语》
“善人国之主也。”——《左传·襄公三十年》
“所以善代者乃万故。”——《吕氏春秋·长攻》。注:“善好也。”
“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论语·述而》
“其所善者,吾则行之;其所恶者,吾则改之。”——《左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