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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品生活网:学者热议跨文化 国家实力保障学者间"平等交往"(2)

放大字体  缩小字体   来源:文汇报  作者:秋痕  版权声明,必须查看=>点击进入




 
“对外传播和推广我国文化形象的手段是很重要的,但我们现在还处在一个初级阶段”
记者:如何看待中国在对外文化形象的建立和表述方面所走过的道路?
王辉耀:这些年走过的路,经济上比较强,文化上比较弱。比如我们的出口变成了第一,对外贸易是第二大GDP的国家,WTO的对外投资翻了60倍。这些都是我们看得见的经济上的影响。但是文化上,比如说我们的对外出版,经常找不到一个书商。比如我们的艺术文化电影和经济地位还不相称,和我们五千年的文明比也不相称。
对外传播和推广我国文化形象的手段是很重要的,但我们现在还处在一个初级的阶段,特别是在比较细腻、比较人性化的人文宣传推广和交流上时有欠缺。
中国也开始意识到文化的重要性,比如说建立了孔子学院。虽然有很多争议,但总的来说对中国文化语言的推广起到了很大作用。比如美国有两千五百所中学在学中文,在很多国家,中文已经成为第二或第三外语。这是一个比较好的现象。
颜海平:中国是发展中国家;在长久以来英语为第一强势语言的国际环境中,从摆脱被动、贫困、单一的形象,到有效地表达丰富多彩的自己,是一条很长的路;如何一方面坚持自己的基本主张和价值立场,一方面主动把握多姿多彩的表达方式,要在实践中探索。不同文化样式的高度发展,各种文化表达形式和渠道之间的深度默契和互相配合,都是文化能力的一部分。
我们可能需要避免这样一个误区,就是把对内的文化发展、精神生活和对外的文化表达和世界想象或分开看待,或混为一谈。我们可能需要有对内外两个方面互为消长的动态把握。现代以来,尤其是在今天的历史条件下,所有的文化表达、社会交流都既是本国的,也是国际的,或者说有国际性的维度;一个民族的文化生活和精神气质,离不开对巨变中多维度的世界的把握、判断、想象。在转型发展中的中国,全社会都需要有这样一种国际化文化能力的提升,以获得对自己所面临的机遇和挑战的敏锐自觉;在对国际环境的把握中安放自己的人生。比如,我们如何在培育、深化自我批判意识以求自我更新的同时,不落入自我否定的虚无;如何在建立和表达我们的文化底蕴、历史自信的时候,又不落入自我膨胀的盲目,这既是专家学者的重要研究课题,也是我们每一位公民的日常实践课题。在目前的国际环境中,中国的国际形象包括公民形象,有时被看成是自我膨胀和自我否定,这当然有长期以来以西方为中心的国际文化格局及其他诸种原因,但是从我们自身来说,如何具体地扩展国际视野、在深化国际视野中获得心智能力的跨文化提升,也确实是可以努力的方面之一。
“过度谦卑与过度热情、过度冷漠与过度作为,同样不可取”
记者:你们认为,在中国对外文化形象的建立和表述方法上应该如何改进?
王辉耀:从比较宏观的角度来看,我们必须承担一些大国应该承担的义务。在一些国际组织机构的治理方面,中国应该参与,发挥更积极的作用。中国现在能够在国际组织中发挥主导作用的机构还不多。
全球化的浪潮有三个:货物的流动,全球资本的流动,全球人才的流动。我曾经建议我们是不是应该建立一个新的WTO,即国际人才组织。现在全球人才驱动是一个趋势。中国的人才输出是最多的。中国和外国相互学历和资格上的认证,必须先达成一个双边和多边合作的关系,我们可以通过这个新成立的WTO组织专门负责国际高端人才的流动,互相给予便利。中国可以率先积极参与这些国际事务,援助一些海外的国家,尽到大国的责任。这样中国在里面获得的话语权就比IMF(国际货币基金组织)高的多。
在文化上,我认为应该资助更多中国出版方面的研究,我们应该鼓励向海外发放更多的课题。中国应该拿出更多的经费来支持国外的学者进行中国的文化研究。在各国举办中国文化年,推出一些真正展现中国文化魅力的活动如孔子节,屈原节,并吸引各国的人才到中国来做文化。想塑造好的国际形象光靠中国人自己做是不够的。你得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所以你得吸引国际上的优秀人才。必须大量推广中国的传统文化,不仅是饮食,中国的电影艺术、歌剧的对外推广,都要做好。
还有一点比较重要的是,要注重民间的交流。因为我们的语言本身不占优势,在美国想找一个全面介绍中国的英文网站很难找,真正能反映中国的思想和生活的比较少。其实,“百闻不如一见”,来过中国的外国人和没来过中国的外国人,对中国的认识的高低有极大差异。
颜海平:当下,不少同行共同关心的问题之一,是我们如何能够在国际文化生活的主流领域中,发出有效的声音,表达自己、影响他人。首先,我们可能需要有对自己所做、要做之事的性质的自觉。在西方的观念中,所谓文化生产的全球市场,离不开语言的等级秩序,及其隐含的对文化价值、人性价值的等级安排;这种秩序等级的深度精致度,它的持久性和弥漫性,也许超出我们目前一般的了解。
在那个等级框架中,有一些文化行为,比如说模仿好莱坞,是受鼓励的;但模仿的内涵,是说样子你可以学得越来越差不多、甚至比好莱坞更好莱坞,最后的性质仍然是赝品。这是一切所谓“模仿之作”被预设的属性或者说命运。在生命原创和人性价值的等级链上,从一开头就安排了结果,即只能是也永远是在第二、第三等级以降。在国际文化主流领域中发出声音,意味着要面对、改变、超越这种隐含的不平等。我们对此如果有一定的自觉,就不会太着急,既不会轻易失望、过度苛求,更不会盲目自得。
具体到文化艺术形式创新和社会生活内容表达方面的实践层面,一个比较要紧的问题,可能是我们需要快速地学习和主动地把握国际文化市场多面、多层、丰富精致的专业分类暨受众分类,我们需要摸清合适和信息充分的“文化地图”。我们对动态中的文化市场的所谓高端、中端和低端要能分门别类地深入了解和具体对接,其中包括变动中的学术市场本身,以求把棋下到点子上。把我们要传达的文化信息,在合适的时候传到合适的区域、核心的区域。当然,对“文化地图”的认知和使用,需要机制性的支持;能力资源的优化,需要政策的结合;成熟的文化发展要有成熟的文化机制建设和支撑。比如,今年康奈尔大学我们数位同行一起发起了“全球文化南方论坛”(Global South Culture Forum),论坛成员同时在美国、巴西、南非、印度、中国香港发表文章;上海可能是论坛第一个在美国之外举行的地方。这样一种论坛,以高校为基点和杠杆,以长期对话为诉求,给社团化、民间化和学术化以空间,拓展了既定的交流渠道,我感到很有意义。但做这样的学术事业,学者个人的能力非常有限;需要机制性的支持。
我是复旦大学中文系本科毕业的。求学时,中文系恩师朱东润先生多次谈到他的一个愿景:将中文系和外文系合并成为有充分国际能力的“语言文学系。”我出国读研后,1987年回沪时探望朱东润先生,先生已是九十岁高龄,谈的还是这一愿景。先生青年时代留英,战争中回国,新中国建国后成为复旦大学中文系主任;这一愿景成形于现代中国走出苦难向往辉煌的历史历程,其中蕴含的文化主动意识和学术前瞻意义在当下变得更为清晰。包括中国人文在内的“中国学”如何在向不同文明经验的开放中发展是一个大命题,改革开放三十年来的实践提供了极丰富的经验,也提供了丰厚的反思基础。我作为一个人文学者,可以具体推动的工作之一,是对培养青年学人双语能力的重视,对中英双语实践能力的重视。这个双语能力不仅是指技术性的语言能力,而且指向一种对不同文明的逻辑能够有所把握、有所驾驭。这样一种能力,未必只有专与文字语言打交道的专家才能拥有、或者说需要拥有。比如,在当今上海科技创新创业的重要范例中,这样的能力非常关键;再比如,近年来在美国有一位叫黄西的中国年轻人很受欢迎,他是英语单口秀新秀。他在通俗文化领域里做的工作(当然未必都是优秀有效的),为我们人文学者也提供了一种跨文化能力的启示。因为跨文化的幽默感是非常难把握的,它是对一种文明理解之后的超脱,是两种文明逻辑之间的明智而又主动的智慧谈判。事实上,这样的能力,是近现代以来中国文化和社会发展中的一个基本维度,源远流长又日日更新。
陈平原:如何改善中国的“对外文化形象”,这很重要,属于国家战略,很多学者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如此“大战略”,依我浅见,社会科学家更有用武之地。要说对于一国文化形象的塑造,人文学科的特点是“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细微处用足功夫,自然而然地,会产生深远的影响。若太着急,用力过猛,给人印象并不好。采用霹雳手段,三下二除五,迅速改变外界对于中国、中国人以及中国文化的想象,不仅做不到,而且可能引起人家的警惕与反感。当然,这是传统的人文学者思考问题的方式。
如今,为了说明人文学科同样很“有用”,不少哲学家、史学家、文学家承接各种实用性课题,轰轰烈烈、有声有色。佩服之余,我还是有点担心。因为,过于直接、过于强烈的“实用性”,有时效果适得其反。中国经济这些年发展得不错,确实在“崛起”,国人也都开始挺直腰杆,说话有底气了。在我看来,中国在经济、政治、军事方面的“举足轻重”,没人敢忽略;但将此优势“顺理成章”地转化为中国人对于人类学术思想文化上的贡献,则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可以板着指头算清楚的“外币储备”,未必能迅速转变成为看不见摸不着的“软实力”。
基于此判断,我认为,过度谦卑与过度热情、过度冷漠与过度作为,同样不可取。之所以主张中国学者应自然而然地、不卑不亢地“走出去”,让自家的思想光辉与文化力量逐渐展示出来,是担心过于追求速度,会不知不觉扭曲自己的目标与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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