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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品生活网:学者评说“于丹现象”

放大字体  缩小字体   来源:光明日报  作者:汀滢  版权声明,必须查看=>点击进入





编者按  去年以来最引人注目的文化事件,应该要算易中天、于丹等人引发的现象了。尤其是于丹,她于2006年十一期间在央视百家讲坛连续七天讲解她的《论语》心得,以其通俗易懂、贴近人生的解读方式受到广大观众的欢迎,其讲稿集成《于丹〈论语〉心得》的出版,也受到人们的热情追捧。有人认为于丹讲《论语》开创了中国传统文化传播的新局面,为传统文化在当代社会的发展注入了新的活力;但也有人认为她的《论语》心得是“文化快餐”,是对传统文化的“亵渎”;今年3月初,更有北京大学、清华大学等大学的10名博士联名,称要“将反对于丹之流进行到底”。面对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态度,到底应该如何看待于丹现象,如何看待学术研究与文化普及?现在,本报请著名学者陈鼓应、余敦康、曹先擢与读者谈谈他们的看法。

于丹做的工作是很有意义的

陈鼓应  1935年生,福建长汀人,台湾大学哲学系及哲学研究所毕业,曾任北大哲学系、台湾大学哲学系、台湾文化大学哲学系教授。代表著作:《老子今注今译及评介》、《庄子今注今译》、《老庄新论》、《易传与道家思想》、《悲剧哲学家尼采》、《尼采新论》,主编《道家文化研究》。 

我老家在福建,小时候上过私塾,念的是儒家经典,我在成长过程中很向往五四新文化运动,所以对旧式教育持怀疑态度。可是我发现以前背的一些诗词歌赋之类的课外读物,长大以后还是很有用的。1996年,我在法国看到一个高中生学习将近20本传统文化方面的教材,说明他们对传统典籍是如此重视,这让我很受刺激。相形之下,我们在传统文化素养上的熏陶还有很大差距。 

今天中国传统留下的很多“国学”,已成为世界性的公共文化遗产。1996年我们在北大召开了一个规模很大的道家思想研讨会,世界上很多专家都来参加了,他们在很多领域都有超过我们之处。如今,中国的经典文化却跟我们的现代社会脱节了。像现在于丹所遭遇的“冰火两重天”,我是感到非常奇怪的。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呢?这也引起了我的思考。 

我主要从自己的专业角度来看这个问题。我一生研究道家,特别喜欢庄子。我看到很多人在谈论庄子的时候,一开口便错,他们总觉得老庄是消极悲观的,其实不然。于丹能够从正面的积极的角度去看庄子,是比较符合庄子的原意的。比如说,重视心就是重视生命的体现,从古人的角度来看,人是由“心”和“形”两部分构成的。心就是精神生命、思想生命。于丹讲庄子重视对“心”的阐发,这是很可取的地方。老子和孔子典籍中很少谈“心”,但孟子和庄子的典籍中却是大量地谈“心”,这意味着一种主体意识的呼唤,意味着对生命更加重视的时代的来临。在于丹的演讲中,有好几讲都是关于“心”的概念的阐发。

其次,庄子在诸子中最突出的部分就在于他高扬人的精神境界。于丹谈到境界有大小,谈到了“生命的内涵”,所以让我一下子看进去了,并且很感兴趣。我觉得于丹在大致上掌握了庄子的思想精髓。还有,我对儒道的看法比较偏,崇道抑儒是我一贯的态度,但于丹对儒道互通的看法却比较包容,她说“儒道相通,温暖的情怀,朴素的价值”,还说“担当是社会的责任,超越是生命的境界”。而且她在讲解的过程中也能很自如地引用经典和比喻。比如她能引用禅宗的“眼内有尘三界窄,心头无事一床宽”来说明心境,讲心境修养的问题时,她也讲“把恩恩怨怨看小了去,把自主的灵魂放到无限大”。 

作为一个学者,我自己常会沉迷于纯学术研究,会掉书袋,比较学究。于丹能从生活中去阐发对庄子的理解。她讲的是自己的“心得”,所以我不太能理解为什么有些人会对她持有如此强烈的反对态度。事实上,她对专业研究也很尊重。在某种程度上说,她也是在做一项传播经典的工作,我觉得是很有意义的。长期以来,经典都是校园知识贵族所享有的,但是现在如果能有更多人去接触,去理解,是很好的事情。像我们主要是在大学学术圈子里做一些研究工作,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在更大的范围内去普及传统文化,有人能做这项普及工作是很好的。我曾经问过我的学生,通过什么途径去了解庄子,他们回答说是蔡志忠的漫画。我想将来很多学生则可能是通过于丹来认识孔子庄子,认识传统文化。(李勉采访整理)

我们需要更多的于丹 

余敦康  1930年生,湖北汉阳人,1960年北京大学哲学系研究生毕业。现任中国社会科学院宗教研究所研究员,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教授,博士生导师。长期从事中国哲学史、思想史研究,主要著作有《周易现代解读》、《易学今昔》、《汉宋易学解读》、《宗教·哲学·伦理》、《魏晋玄学史》等。 

我认为于丹能一炮走红,不只是由于她个人的魅力,更主要是由于伴随着中国社会发展、经济起飞,人们产生了内在的文化需要,同时这也是中国文化精神现代化的需要。其实不仅仅是于丹,之前易中天、阎崇年、王力群也一连串地红了,但他们的红和于丹不一样,易中天品三国有故事有情节,阎崇年讲的明清帝王大家都熟悉,受到喜爱有情可原。于丹讲的是一般人难得接触甚至提到就怕的古代经典《论语》、《庄子》,能把经典诠释得如此接近生活、吸引普通大众,很不简单。

现在能形成这种以于丹为标志的文化现象,在以前是难以想象的。文革中我们“批林批孔”,认为孔子是“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是要复辟反动的奴隶制度,庄子是悲观消极的代表,是在“为逝去了的天堂唱挽歌”。现在,于丹站出来为孔子和庄子正名,让2500年前的古代先贤与现代人的心灵息息相通,让他们为现代人打开心灵的窗户,这是大好事,为什么孔子会生气,庄子会着急呢?于丹正是恢复他们名誉、在现代人心中埋下经典种子的大功臣。我相信孔子、庄子看到自己的思想能成为中华民族文化复兴的助推力,应该非常高兴才对。 

1949年毛泽东就提出,随着中国经济建设高潮的到来,文化建设的高潮也必将到来。我们盼了50年,现在中国文化复兴的时代终于到来了,于丹可以说是适逢其时,她能一炮打红,我们每个中国人应该欢呼。孔子生气吗?庄子着急吗?我看他们一点都不生气,还高兴得很!你把我那些寓言、故事,都讲活了,你于丹真是好啊! 

于丹根据自己的体验,结合现代人的需要,用古人的思想来解决现代人在工业社会中产生的心灵问题,这正是她的聪明之处。这两本书我都看了,其中提到的问题例如讲怎样建立自己的理想、营造成功的人生,怎样在现代社会中过上心灵期待的美好生活,怎样超越,怎样看破生死,怎样摆脱名利的枷锁,这不都是我们每个人所关注的吗?把孔子、庄子的思想为我们所用,相信中国社会可以更加健康地向前发展。 

现在有人这样那样地要求于丹,说这个字讲错了,那个事讲得不对,甚至出了一本《解毒于丹》,这是什么心态嘛!我研究了半天,于丹的书没毒啊,错倒是有,有个别错误是可以原谅的,她本身的定位就不是学术研究,而是针对大众讲自己阅读经典的心得体会。别说于丹并没有误读经典,历代很有名的大学者也有过误读,只要主旨是好的就可以。其实传统和现代之间是一脉相承的,形式会变但精神不会变。于丹没有对经典进行“书呆子”式的考证,而是把经典中所倡导的精神与现代人的生活联系起来,对经典“敬而近之”,把孔子、庄子讲成是普通人,我很赞成。 

应该说于丹给我们树了一个很好的榜样,这对我们学院派也很有启发。我把《周易》当做一个纯粹的学术课题研究了几十年,大部分成果只能在小范围里传播,像坐在金字塔尖上,与社会大众几乎没有联系,其实研究国学不应该总停留在学院派的圈子里,就传统搞传统,而应该适合现代人的需要。 

现在我们都应该觉得欢欣鼓舞,居然从来不读《论语》和《庄子》的普通大众,能对它们产生这么大的兴趣。在我看来,“于丹现象”正是中华文化即将起飞、文化建设高潮即将到来的标志性事件。真正的文化建设高潮应该是全民性的运动,不是几个学者在那里埋头苦读。我们的社会需要更多的于丹。(焦雯采访整理)

学术源和知识源

曹先擢  语言学家,辞书学家。1932年生,浙江长兴人,1958年北京大学中文系毕业,后任北大教授。现为国家语委咨询委员会委员、中国辞书学会名誉会长。曾主持《新华字典》编纂修订工作,1999年被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聘为《现代汉语词典》修订审定委员会主任委员。著有《通假字释例》、《字里乾坤》、《汉字文化漫笔》、《广韵反切今读手册》等书。 

于丹的《〈论语〉心得》,很多人说好,我也持这种态度。但是也有提出质疑的。对这种情况应该有一个合理的分析。 

我认为我们应该认识学术源和知识源的不同和二者的联系。历史上的典籍,在古代它们是知识源,而在今天它们不再是知识源而成为学术源了。学术源可以转化为知识源。这种转化有各种途径,可以通过社会来转化,像《论语》,由它那里流传下来的成语少说有50多条,如学而不厌、诲人不倦、述而不作、君子坦荡荡、不耻下问、德不孤必有邻、不迁怒不贰过、文质彬彬、后生可畏、升堂入室、成人之美、欲速不达等等。冯友兰说:“《论语》简短词句,充满提示箴言”,“中国哲学家的语言如此不明晰,而其中所含的暗示则几乎是无限的”,这说明研究者完全可以有发挥的余地。由研究者用心得体会来介绍给大众,也是一个途径,不可或缺。于丹就是这样做的。她的成功有主客观的条件。客观上,现在竞争激烈,人们渴望文化的道德的滋养,而于丹借孔子的祥云,进行了一次人工降水作业,“润物且有声”,社会效果很好。质疑者的理由我有同意的,也有不同意的。例如我在网上看到,于丹把“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的“小人”解释为小孩子,这种错误以前叫“硬伤”,这点我同意质疑者的批评。今年5月9日《光明日报》12版有一篇关于于丹的报道,说“在舆论的质疑中,有一个方向集中在她对孔子缺乏足够的敬畏,于丹说其实自己的态度是‘敬而不畏’”,“我(于丹)当然敬重孔子,但是我不惧怕他”。于丹似乎没有注意到,在古汉语里,“畏”本身含有“敬”的意思,别人说“敬畏”并非在“敬”外,还有什么“惧怕”的意思。“后生可畏”,就是年轻人可敬、可爱,断非可怕。研究《论语》,在语言文字的正确理解上,是不能含糊的。我不同意有些质疑者认为于丹的个人发挥太多。对孔子的评价、研究,每个时代都会根据那个时代的要求而有所发挥。如钱钟书在《管锥编》中说:“司马迁值汉武帝崇儒之世,推(孔子)为前代之圣师”,而东汉“(班)固乃引为本朝之良弼焉”。杨伯峻《论语译注》“导言”说:“论语没有一个‘理’字,而朱熹的集注处处都是‘天理’、‘理’诸字;孔子已经认识到人类社会的物质生活的重要意义,才有‘先富后教’的主张;可是朱熹到处是斥责人欲的词句”。我认为于丹的心得体会写得相当好,情文并茂,立论和取材很讲究。她讲“天地人之道”、“心灵之道”、“处世之道”、“君子之道”、“交友之道”、“理想之道”、“人生之道”等,是人们经常遇到的而容易糊涂、闹不明白的。大家那么踊跃地去买她的书,是对她的最好的评价。 

我完全不赞成让青少年去读经,把本属于学术源的看成知识源了。但是我们的青年学生应该读一些古典的原著,直接去接触华夏优秀的文化遗产。那种收获是不可以用读别人的心得体会而替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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