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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品生活网:当代小说为何越来越像新闻报道?

放大字体  缩小字体   来源:北京日报  作者:汀滢  版权声明,必须查看=>点击进入




当下的文学作品,尤其是小说创作,越来越不讲究写作技法了,也不塑造典型人物了,更不隐藏微言大义了。从文体到风格,更接近纸质媒体所刊发的深度报道。而笔下所关注的题材,基本就是弱势、弱势、弱势——那些既没钱,又没权,而且短期内也看不出能过上什么好日子的人们。
为什么这样呢?因为本该刊发这类东西的新闻媒体都不干这件事了。电视娱乐化,新闻娱乐化,娱乐新闻化,真正的硬新闻,制作者们不愿意碰了,不弄了。
这样的态势,对新闻和文学来说,都不是好事儿,短期内看,是新闻媒体的失利,文学创作的雄起,实际上到头来是个双亏的局面。
当代小说的总体风貌如何?如果认真点,需要做统计性的数理分析,把近些年的文学刊物所刊发的作品分类研究一下,庶几可以得到一个较客观细致的结论。不过我们的文学研究和批评一向喜欢并擅长粗线条大写意地观察方法,伤痕、改革、反思、先锋现代主义、新写实,等等。萧规曹随,这几年的创作路数大概可以概括为“新闻媒体化”。
这也算得一种美学追求吧。简单地说就是文学作品,尤其是小说创作,越来越不讲究写作技法了,也不塑造典型人物了,更不隐藏微言大义了。从文体到风格,更接近媒体,尤其是纸质媒体所刊发的深度报道。而笔下所关注的题材,基本就是弱势、弱势、弱势——那些既没钱,又没权,而且短期内也看不出能过上什么好日子的人们。
这种倾向早就有人意识到了,比如文学研究者王晓明先生有次就说,“在最近一年半的文学杂志上,差不多有一半小说,都是将‘弱势群体’的艰难生活作为基本素材。”王先生肯定也是大概估摸着说的。照我估摸,有些刊物,比如在民众中发行量很大的《小说月报》,这样的作品何止一半。其他较有影响的还有《中国作家》,《小说选刊》等等,大概地说,仍然坚持文学审美化倾向的刊物,也就剩下那么几成了(抱歉,具体数字不知道)。在这些明确要以市场为导向,为更广大民众阅读提供“及时干粮”的刊物中,甚至成名多年的老作家也利索地转了型。我就亲自看到一个老作家写了一个报社记者为写出一篇暴露性的深度报道,只身到黑煤窑卧底的小说。这个素材实有其事,当时还引起媒体的大讨论。
今年第五期《当代》刊发了短篇小说《人民政府爱人民》,很快被第十期《小说选刊》转载。从小说作者自述大概可以看出,这篇小说的创作,来源于她到基层挂职锻炼期间,看到的,然后是想到的。内容就是一个村子里总不争气又被人看不起的“老驴”的女儿竟然考上了大学,但跟着来的就是高昂的学费怎么办?老驴靠政府习惯了,于是又去找政府,县政府有心成全这个好事,但没这项专门财政支出,最多只能县里的头头们捐一点。但此时好强的女儿已经离家出走了。于是老驴就上访,从市里一直到北京。县里的主要工作就是一次次去把老驴接回来,再加思想说服。但小说结尾也没给出个什么结局。女儿还没回来,老驴上访之心未死,县里主管也心力交瘁,准备撂挑子了。
举这篇作品为例,只是我碰巧先细致地读了。丝毫没有挑选出来批评的恶意。因为这类小说都这样。前面简单地说过这种小说的特点,其实如果更直接更明确一点,最好的办法就是将这样的作品放在新闻报刊上,把里面的人物和地址坐实了,或者特意提示说为保护当事人,采用化名之类等等。我敢打赌,没人敢说这是文学创作。因为这就是一篇贫困失学的个案深度报道!
文学刊物喜欢选用这样的作品,创作者的感觉自然是最敏锐的,于是相继创作此类作品。两相呼应,都是为了满足喜欢阅读此类作品的读者群。看起来似乎很和谐,很自然。似乎是读者的阅读取向主导了创作,实际不然,真正的权力掌控从来就不是读者。打个比方说,只提供样板戏的年代,样板戏不是也照样经得起时间的检验、美学的拷问吗?现代先锋流行的年代,一大批成名已久的现实主义大家不也假装需要继续学习吗?读者算个什么?还不是你给什么,他就读什么?竞争?选择?谁会浪费那些钱提供阅读超市,又不是摆地摊儿让人随便选。
所以,造成今日小说情势的,责任主要在刊物,在那些自认为了解读者心理取向的编者们。至此,问题应该往深一层追问,即刊物和编者们为什么会这样判断读者,判断阅读倾向?
要回答这个问题,还真得把读者这一方纳进来考虑了。原因也很简单,读者确实喜欢看这种东西。为什么喜欢看呢?因为本该刊发这类东西的新闻媒体都不干这件事了。
是否的确如此,我们同样采用普通观察法,而不是社会调查统计研究。常看报刊的其实都能感觉到,一向被奉为新闻媒体脊梁柱的“硬新闻”,日见稀少。软新闻、娱乐、花边、服务咨询,占的版面越来越多,甚至侵入到头版头条。同样的情况电视更明显——电视娱乐化,新闻娱乐化,娱乐新闻化,成了这几年电视改革的主流。真正的硬新闻,制作者们不愿意碰了,不弄了。最盼望放长假,因为可以名正言顺地拿掉固定的新闻节目,全换娱乐了。平常怎么办?也有招儿,安排那些好玩儿的,有趣的。比如狗算数,人上树之类。
新闻媒体为什么会这样?原因自然是多多的。只想说的是,新闻媒体失去了硬新闻这个支柱,对它们自身发展的负面影响已经显露出来。我们的新闻媒体正在面对前所未有的生死抉择。地面上,是全球化媒体扩张,地下,是互联网诡秘的行动。本就不太坚实的基础,还经得起这么折腾吗?
这姑且不说。因为也有令人欣慰的一面,那就是,新闻媒体刊发硬新闻的任务,已经不知不觉中平滑地交接到了小说创作上来了。虽然交接的一方实属无奈地被动放弃,接受的一方却是理所应当主动接收。毕竟,硬新闻是必须要有一个出口的,这是新闻事件的本性。而读者,无论是报刊的,还是小说的,也都先天地具备了解硬新闻的心理需求。因此,就在这一交一接之间,看出了不幸的一方,也看出了幸运的一方。读者算是幸运的。
但是,说到真实,艺术对真实的表达和追求,远非新闻媒体报道可比。其产生的心灵震撼和久远影响也远非新闻报道可比。这样的态势,对新闻和文学来说,都不是好事儿,短期内看,是新闻媒体的失利,文学创作的雄起,实际上到头来是个双亏的局面。新闻报道,尤其是深度报道(再加上我们特有的报告文学),与文学创作的相互借鉴有目共睹,但那是技法层面的,绝对不是核心价值的互换和共享。之所以出现今天这种怪异的局面,指责新闻媒体缺乏社会责任意识,文学创作丧失艺术追求,管理者意识不成熟,都是必要的。但是,问题不简单,这事儿拧了,真得慢慢顺开了,慢慢调整。(刘继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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