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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品生活网:何必“妖魔化武则天”孟宪实谈“史学热”

放大字体  缩小字体   来源:人民网  作者:秋痕  版权声明,必须查看=>点击进入




为唐高宗“拨乱反正”何必“妖魔化武则天”

   主持人:问一个个人问题,您作为教授,这方面的专业学者,如果让您自己去写这方面的著作,您自己的爱好是偏向于严肃还是偏向于娱乐化。 

  孟宪实:现在是齐头并进,原来没有接触《百家讲坛》之前,做过一个《贞观之治》的编剧,我的导师吴宗国先生对我影响很大,他主张历史的意义,历史有什么意义,你学历史有什么用,历史的研究只有变成常识的时候,你的意义才会体现出来。过去我们认为,李世民是这样一个人,现在我们认为,李世民是那样一个人。经过一段时间的传播,李世民那样的形象取代了这样的形象,大家都这么认为了,这就有意义了。

  其实,历史也是一样。比如现在我们就面临这个问题。五四的时候我们基本上否定传统,否定中国文化本身的,认为中国要在前进的路上,一定要放弃传统文化,放弃的越多,进步得越快,这是五四的基本概念,现在我们还会这么看吗?我们不这么看了。我们认为一个民族对世界角度的贡献,它对传统文化要代表世界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途径,否则你全接受别人的文化,自己的文化都没了,那是人家的文化贡献,不是你自己的文化贡献。所以这其实就涉及到历史的判断,你对历史的研究,小到一个人物,一个具体的知识,大到一个基本的历史观念。只有在人民普遍接受的情况下,更多的人接受了这种观念的情况下,你这个历史学就有意义了。 

  比如,中国现代文物保护总有问题,我们总会用经济建设这个借口来破坏文物,借经济建设破坏文物,比盗墓者破坏一点都不差。但是我们有一个堂而皇之的借口,是什么呢?我们要经济发展,我们要社会进步。

    但是,有一天,比如过了一百年以后,你就会发现,某某城市连一座200年以前的城墙都没有。这个城市的历史有没有?它的证据何在?那时候你会发现,两块土坯比你高楼大厦还珍贵,那个时候,这两块土坯积聚了这个城市的历史情感,这时它值多少钱?为什么现在却有这样的概念?经济发展可以不保护文物吗?可以不保护古老城乡呢?为什么?这和一个历史的判断有关系,这和对中国文化的信心判断有关系,他不知道珍惜,不知道文物是不可再生的。我现在做一个明城墙,那是假文物,比真的明城墙的两块砖都比不了,历史不可复制,文物不可复制,你要珍惜历史,珍惜文物,那是自我的珍惜,其实自己民族的传统文化,其实是自我信心的表达。可是现在不是这样。说起来,都和我们的历史观有关系。 

  主持人:可能还有太多的短视的经济利益蒙蔽了双眼,或者有很多决策这些事的人对历史这些方面的事不太重视。

  孟宪实:比如一个房地产商这么想很正常。他可以这么想。但是市委就不能这么想。但是有可能市委正好看好了这个经济指标,他在任职的这几年里,正好有这个经济指标上来了,他就好。可是我们没有文物保护指标,你的古文物保护的指标怎么样,没有。这不成为考核他的一个部分,这样的话,就涉及到了整个的体制是不是在这个方面都有问题。 

  主持人:我感觉我们的话题越来越偏沉重了,越来越偏社会话题了。刚才您说的《贞观之治》,让我想起比较尖锐的问题,我们都知道,业内评价是非常好的,但是收视率的情况却并不乐观。 

  孟宪实:大概就是这样。评价好的,就是对“贞观”有了解的人,阅读了“贞观”的书,他有了解,他觉得你拍的很真实,复原得很像,决定电视收视率的其实不是读者,读者是少部分人,不读书的人才是多数人,他们可能是基本上能够决定电视收视率的。这也就决定了那个片子最后的下场。当然,那个片子有地方没有做好,像我的编剧就没有做好,像故事的衔接有点弱,不吸引人,快成了历史教科书了,那也不行。就是说电视片本身还有一个文学性,这个文学性要强,才能够更多的吸引人。这涉及到很多方面的问题,一言难尽。 

  主持人:叫好不叫座让人心里有点尴尬。咱们这里摆了您的新书——《唐高宗真相》,我不知道这本书是在《贞观之治》之前的写的,还是《贞观之治》之后写的,有没有吸取贞观之治让我们不舒服的教训? 

  孟宪实:原来我编《贞观之治》电视剧的时候,因为它要通过演出,要演员来演绎,不得不编,是没有历史依据的,我要把这两个事编到一起。作为一个专业从业人员,心里不太踏实,觉得这个事没有做好。虽然我的片子写的不好,太忠实历史了,但是还是有编的部分,我对这个编的部分,仍然觉得心里不踏实,正好中央台要做《百家讲坛》,想让我来试试,我说我就讲唐太宗,我觉得通过我的讲述,把“贞观之治”里虚构的部分讲掉了,这样我就算补回来了。 

  所以讲《贞观之治》的时候,我们这个讲座是没有问题了,应该是一个以史学为基本素材的讲座,还是很有专业性的。所以,讲唐太宗两个系列,一个讲“玄武门政变”,一个讲“贞观之治”,我觉得我原来的目标达到了。第二,我觉得对唐太宗这个人,对那个时代还是有了我的一些理解。

    我也把这些理解通过我的讲座告诉了观众,我觉得还可以。但是,接下来他们想把唐太宗作为一个系列讲下来,唐太宗的儿子就是唐高宗,所以就来讲唐高宗,唐高宗和唐太宗不一样的地方在什么地方?唐太宗是一个高、大、全的历史人物,说他千古一帝也好,其他的称呼也好,都认为唐太宗是很了不起的,他开创了唐初的盛世,奠定了唐代300年繁荣的基础,他的理性行政精神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都是这么看的。所以,说唐太宗好,这不是什么太难的事,因为大家都知道他是一个好皇帝。

  但是,唐高宗作为唐太宗的儿子是有问题的,他最大的问题就是历史上对唐高宗基本上是贬斥的,没有说唐高宗这个人怎么好的,可是仔细想想也有问题。所以在翻阅史料,看人家的研究,在这个过程中,我觉得唐高宗是一个冤案,唐高宗的历史评价和唐高宗的实际是不相符的,比如说,最典型的,一般都说唐高宗是谁?不就是唐太宗的乖儿子,武则天的一个弱丈夫,傻乎乎的,最后把天下差点让武则天葬送了,一般都是这么想,影响很大的,《旧唐书》、《新唐书》、《资治通鉴》,这是对后世影响最大的书,他们的观点都是这些观点,为什么会有这些观点?

    其实,这是一个史学问题。历史记载向来不等于历史事实。但是我们了解历史事实,又必须要通过这个历史记载,这就有一个“拨乱反正”,去除虚假的部分回到历史的本真这样一个过程。但是,这个过程其实就是历史研究的过程。我要在这么一个通俗的讲座中,把这么一个很专业的研究的结论告诉给大众,这是有难度的,这比唐太宗的难度大得多。 我说唐太宗好,大家也知道唐太宗好,我就说他为什么好,好在什么地方,如此而已。关于唐高宗的讲解,整个是一个大翻案,这是一千年的误解,是一个大翻案,这不容易。观众就会说,“你难道比司马光还聪明吗?”你还真没法说。他说你比司马光见的资料还多吗?我也不能说。但是我要指出,司马光到底在什么地方错了,而且他为什么错了。所以这本书比讲座的时候更多了,讲座的时候讲了15讲,有些东西不合适播出,所以没有讲,所以播出的时候是9讲。

  讲完了以后,我就开始做这个书,补充了很多的资料,有些讲的时候,讲的不充分,我再加上,有些讲的方面不全,我再加上,有些地方《百家讲坛》没讲,我就在书里讲了。所以从讲座到这本书,对我来讲最大的一个好处就是提了我自己对唐高宗的认识。 

  主持人:刚才您讲到我们对唐高宗的误解,包括他是一个“乖儿子”、“弱丈夫”,其实这是一种误解,您的题目也用了“唐高宗真相”,真相是什么? 

  孟宪实:其实唐高宗根本不弱,你要说他“乖”,在他爹面前,他装的很乖,这是政治家的表演术,这是难免的,他本质上真的那么仁孝,说不上。现在大家都是同意的,唐高宗当太子的时候,和武则天的关系也出问题了,那时候武则天是他父亲的才人,是他父亲的众多女人之一,他和武则天是儿子和庶母的关系,但是就在唐太宗病重期间,他俩发生了关系,一般这个判断是不错的。你想一个乖儿子能干出这个事吗?哪个乖儿子敢干这个事?一个孝子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事情呢?所以这证明他的孝、他的仁都是做给唐太宗看,做给大臣看的,他背地里做的事,他想做就做了。

    所以,他的性格,我总结,他的性格是外圆内方式的,和大家都能保持良好关系,但是骨子里他想做的事他还是要做,即使违背当时的人伦法律,他该做也做了。所以唐高宗其实是这么一个人。后边的事其实也能证明这一点。 像立武则天,就要立武则天当皇后,本来大家已经让步,你可以不做皇后,做其他的,也是你名正言顺的人不就得了吗?不行,非要做皇后,要较真到底。这影响多大啊,不仅影响朝廷的政治格局,法律上的问题不好解释,道德问题也不好解释,他虽然做了强行的解释,那个解释大家也没法相信。他怎么解释?他说武则天是我父亲赐给我的,哪有这样的父亲,那不乱套了,唐太宗混也混不到这个程度。所以,他的性格和他做帝王的特点,一直是这样的。 

  另外一方面,我认为他从小受到了老子的影响比较大,道家的思想比较深。他不是那么显山露水,古代讲帝王之术的时候也是这么讲,帝王应该隐藏在幕后,大臣不了解他是怎么回事,然后他就发出指示,很严密地控制朝廷,应该都是这样的。高宗其实就是这样一个人,但是问题出在武则天身上。高宗强烈地立了武则天做皇后,这成了武则天进一步发展的政治基础,如果他不立,就没有武则天的事,可是后来武则天竟然当了皇帝,取代了唐朝,这不是前一个皇帝最大的失败吗?要说失败,这确实是他的一个失败。可是问题是唐高宗在世的时候,武则天到底有没有显现出要当皇帝的计划?有没有这样的证据?

  所以,现在,我认为,武则天的这些事都是高宗死后的事,就是高宗在世的时候,武则天装的更乖,高宗为什么不喜欢王皇后,王皇后是脾气很犟的人,她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家世也强大,人际关系很发达,她很牛的样子,武则天就乖巧,高宗就喜欢武则天,为什么不喜欢王皇后?他不喜欢强硬的女人,他喜欢乖巧的女人。可是现在我们的书都把武则天描写成一个特强硬的人,这就不对了。

  其实,武则天的形象也是两面的,也是分阶段的,是和高宗有一比,高宗在太宗的时期,就是一个乖儿子,乖得不得了,要多乖有多乖,武则天在高宗面前就是一个乖媳妇,要多乖有多乖,一幅大公无私的样子,自己亲戚、兄弟该处理的都处理,一幅没有野心的样子,因为女人要当政,传统经验大家都知道,她必须依靠娘家的实力,可是武则天对她娘家的势力处理得很干脆,不讲任何私情、面子,这都给高宗留下十分良好的印象。而且高宗死的时候56岁,武则天那时候已经60岁了。60岁的一个老太太,儿子都挺大了,20多岁了,你想高宗能预料到这个60岁的老太太还会去做皇帝吗?所以一方面武则天确实做得好,做得很乖,没法观察得到。另外一方面,高宗最信任武则天,因为武则天所有表现都值得信任。

  大家还会说,你还是没有洞察到。所以这里的问题又出来了,究竟是高宗智力低下,还是武则天太超人。其实武则天中国历史上就一个女皇帝,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后边的人想学武则天没有学成的,就武则天一人办到了。那么对武则天也这么说,你自己即使是一个天才,你也不一定认识天下所有的天才,人家比你更高超,就是说武则天更高一筹。 我们过去会从王朝的历史上看这个问题,王朝最大的失败就是人家给你改朝换代了,你信任的人把你篡权了,她篡夺的不是高宗的权力,她篡夺的是她儿子的。这是一个事实。现在我们可以对这个事实放轻松点看,武则天当皇帝,对李家确实不好,这是一个事实。但是对天下是不是也不好呢?这不就可以讨论清楚了吗?

    其实,现在大家都能证明,无论是高宗时期还是武则天时期,社会经济是顺利发展的,从“贞观之治”到“开元盛世”,这是一个重要的发展时期,武则天那时确实有斗争,但是哪个朝代没有斗争,都有斗争,但是没有耽误国家对天下的管理,没有耽误社会的正常发展,这是最重要的。

  我们今天不必非要从王朝的历史上看待武则天这个问题,我甚至说,如果从纯粹历史审美这个角度讲,出来一个女皇帝还是挺好玩的一件事,也很好看。中国的体制,你可以看到,它不是绝对铁板的,所以,一个女人可以当皇帝,这说明制度还是很有弹性的。 

  其实,还有一个问题,我不知道。因为没有资料能够证明。但是后来武则天的路是这样的。武则天没有下文,她只能走一步,自己当皇帝。一个女人当了皇帝,然后接下去怎么办?这是一个大难题,武则天到最后也没有解决这个问题。很多人一开始就看出了这些问题。一定是这样的,有很多人看出武则天以后有称帝的意思,就不说话了,他们就想知道,我看一个60多岁的老女人究竟能走多远?其实真的没有走多远,就是走了20年,20年后回头还得把政权交给自己的儿子,这又是一个历史必然性。在那种社会继承制度面前,她是无力改变的,你可以改变谁当皇帝、谁不可以当皇帝的顺序,甚至自己可以当皇帝,但是不可以改变社会的继承者。

  最后,武则天一上台就讨论这个事,究竟依靠自己的侄子还是依靠自己的儿子,60多岁了,交给儿子还是交给侄子,犹豫来犹豫去,后来大家人心所向,还是应该回到唐朝,所以武家没戏了。这个制度大家是可以预料到的。她能突破吗?没法突破,一上来就问,侄子重要还是儿子重要?侄子对你好,还是儿子对你好?如果把位置传给侄子,肯定一上台就把自己老爹树立起来,你连烧香的人都没有,武则天害怕这个事,所以她最后乖乖把权力交给儿子,自己回到乾陵和高宗合葬。所以武则天作为一个女人,也有走不通的路,那个路只能走一步,第二步就没有了,也许就因为这一点,大家也就可以更放心让一个女人去掌权。 

  主持人:听您一说,我觉得这本书还是有很多看点的。 

  孟宪实:我们传统的史学有一个最大的毛病,就是借鉴史学,借鉴史学的问题是不以史学为基本原则或者根本原则,它是以政治为根本原则,他是为了给当政者看,他为了提醒当政者不要犯错误,就把有些错误放大。为什么到《新唐书》和《资治通鉴》的时候,特别强调武则天的坏处,我在这里用了一个词,就叫“妖魔化武则天”,为什么要“妖魔化武则天”?就是为了提醒宋朝的当政者,武则天不能在宋朝出现,上来就把武则天写的很坏,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野心家,从进宫开始就准备当皇帝,其实不是这样的,所以借鉴史学的问题在这里暴露很多,为了政治的需要,就牺牲历史的真实。我们现在没有政治需要看待这个问题了,可以完全以历史的真实为基础来讨论这个问题。 

  主持人:可以更多的从历史本原上考虑。 《百家讲坛》很多老师,比如于丹、易中天老师做完自己的书以后都做一些签售,这本书会不会做签售? 

  孟宪实:这方面已经安排好了,5月1号下午3点半在中关村图书大厦搞一个签售。 

  主持人:到时候我也去。 

  孟宪实: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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