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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品生活网:《彭林说礼》:“礼”不仅要说更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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概念

礼和仪不一样

南方日报:你所说的礼,可以看作一种道德和伦理的外在形式和表现吗?

彭林:不能。礼有两个东西,一个是仪式,比如升旗有旗手、副旗手多少个人,它有一套仪式,怎么甩开旗帜,这叫仪,这个仪最容易引起我们注意,我们就学这个,而忘了它里面的灵魂,就是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拜天地,为什么还要拜高堂,仪式后面还有一个礼的含义,这才是内涵和灵魂。

《左传》记载,昭公二十五年,赵简子问揖让周旋之礼,子太叔对曰:“此仪也,非礼也。”礼一定要有内心恭敬,充分领略了这套仪式背后的意思。比如说鲁迅讲的“默哀三分钟,心里想拳经”,我怎么跟你斗,那就没有意思。所以中国的礼一定要有人文内涵,这个人文内涵通过外在的仪式表现出来,比方对老龄人,对长辈,对老师就要尊敬,这是一个核心。为了尊敬,或坐着,或行卧,长者先,幼者后。

中国不是一个宗教国家,所以还得把这套东西拿起来,否则整个社会就会失序、失范,没有规矩,没有秩序。宋朝讲到这个礼多得不得了,中原的人把礼丢了,就是夷狄。

南方日报:听到你刚才的讲座,我突然想到,在传统的“小学”(语言文字学)里面,你说的这个“礼”,是不是跟道理的“理”同意?

彭林:《左传》上说,“礼者,理也”。在汉代或者先秦,我们解释一个字的时候流行找一个同音字,比方什么叫春呢?春者蠢也,万物蠢蠢欲动,理是什么呢?它根据道德理性弄出来的。礼是什么呢?就是有道德理性作为内涵的那些规范,这个礼就是要表达这个理。《乐记》上还说,“礼也者,理之不可易者也”。礼不是一个局部的、短暂的真理,是一个永远的真理。孝敬父母这难道是一个局部的、短暂的吗,不可以,到什么时候我们都要孝敬父母,这就是礼。

从另外一个角度说,礼是要做的,要体现在身上——中国文化一定要体现在每个人的身上,如果在博物馆里面,这个文化就死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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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为

祭祀是中国一个文化现象

南方日报:这两年我们经常看到,有些省举办了一些很大的一种祭祀活动,祭黄帝、祭孔子,你怎么看待这种行为?

彭林:祭祀是中国一个文化现象,因为我们不拜上帝。但是中国人经常会想一些问题:我是哪里来的?我们这个民族是哪里来的?我们文化哪里来的?黄帝这样一个人我们应该不应该忘掉他?不能忘,怎么才能不忘呢?我们通过一种方式。古代,我们古文里有一句话,叫视死如视生。这个人死掉了,但是我们还要对他一种敬意,就好像他还活着。所以每年有清明节,或别的节日,我们会来用一定的方式,比方请他吃顿饭。我小时候家里祭祖,就是过年了,要请过世的爷爷奶奶吃顿饭,你家里吃什么,他生前吃什么就放什么;如果他生前喝酒,还要放一杯酒。

黄帝对我们这个民族作出了贡献,所以,我们世世代代通过很隆重的一种仪式,来表达对他的敬意。中国人其实不光是祭黄帝、祭孔子,在先秦的时候,我们祭先农,谁发明农业的,先农坛就是祭先农的地方。太医署相当于我们卫生部,这个发明医学的人真了不得,他能用针灸、穴位什么的,还有草药,不知道叫什么名字,所以我们要祭先医。发明灶的人,让我们熟食了,所以,我们在家里要祭先灶。文化革命的时候就说这是封建迷信,人死了还能吃吗?这个道理谁都懂,我们家里祭祖的时候,这些东西他一筷子不会吃的,但是你没有这样一种方式,子孙对于祖先记不住。

南方日报:我看到对于祭孔子有一些批评意见,就说因为我们中国的文化很丰富,儒家也只是其中的一种,为什么政府不祭道家?为什么不祭墨家?

彭林:历朝历代都是这样。这个怎么说呢,它有一个历史原因,就从汉朝以来独尊儒术,实际上在历史上儒释道在唐宋三教并立,所以现在祭老子的也有。在庙里面拜佛的到处都是,韩国到今天还是这样。韩国到今天一直把儒学作为国教,所以祭祀孔子,它必须是一个政府行为,表示国家对这个思想的尊重。

“文革”时期,人人口诛笔伐,都说是孔老二,说他是复辟狂。文化革命是在文化领域里面进行的,把思想搞乱了,天下大乱了。到“文革”结束干部路线拨乱反正,在思想领域里面没有,人家美国人都把孔子生日当做教师节,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也把孔子列为世界十大历史文化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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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践

礼不能一概而论

南方日报:你刚才在讲座的时候,说到了让座的问题。因为职业关系,我经常坐公交车和地铁,基本上站的时间多,坐的时候少。如果在一个不是特别拥挤的公共汽车上,对很多人来说,让座没有多大问题。如果车特别挤,站着就会喘气,特别难受的时候,让人让座就有点困难了,你怎么看这个问题?

彭林:中国文化为什么要讲礼?礼一定是让的,礼让。为什么呢?因为礼者敬也,礼是尊重,我看到那个人岁数比我大,我心里会有一种仁爱,我觉得我很累,他大概比我还要累,我这样的年龄我站着气都喘不过来,他怎么办。所以钱穆先生讲礼是什么呢,礼是以对方的存在作为前提,考虑到他的存在,他站我面前,我对他多少是怀有敬意的。当然,我爷爷站在我面前,我肯定还要站得快一点,一个陌生人站在面前,也许我要想一想,但是我想的结果是,他可能比我更需要坐。所以这个时候就是看一个人的教养和素养。

南方日报:我有时会遇到一个极端情况:我有时会背一大包书上一个特别挤的公共汽车,侥幸有人下车,空出一个座坐下了。然后又上来一个需要让座的人,但是我已经跑了好几十公里的路程,已经特别累了,由于长时间背着很重的书包,腰已经开始疼了,如果在这种情况下要求我让座,你觉得合“礼”(理)吗?

彭林:这个我们很难一刀切,一句话来划断所有的事情,其实具体情况要具体分析的,即使你比那个人年轻,但是你走了几十里路了,或者你还背着很沉重的东西,而且腰疼,不让座在情理之中。那个人是溜马路,他问题不大,所以中国人经常要合情还要合理,这个就是只有自己知道了,我是该让还是不该让。

所以你在《礼记》里面看,儒者非常注意在一个细小的环节上他要培养自己的气象。比方说古代有非常重要的祭祀,一祭要祭一天,这一天的气都要提着,口渴得不得了,摆在桌上的酒不敢喝一口;饿得不得了,满桌子的东西不敢吃一口,他培养自己那种顽强的、坚韧的品性。这样一个儒者他对自己的要求,他在每一个细节上都要提示自己,就不怕任何困难,所以我为什么提倡,我们能不能做到,就是一个人要有一个爱心,能不能做到上公共汽车我就不坐,除非是像你那样跑了几十里路了,我实在站不动了,那情有可原。

南方日报:前一段出现过一件事,在成都一辆公共汽车上,一个女孩坐着一个座,没有给身边一个老先生让,那老先生身体也不是很差,大概60岁出头,他一屁股坐到人家很年轻的那个女孩身上。这显然也不合“礼”吧?

彭林:这太过分了。当然不合于理。影响这个礼都是双方的,甚至你要给他们做做榜样,你不能倚老卖老,当然社会的风气如果是好的,它不应该出现那个现象。但是这个老先生太极端了,不应该。

我们每个人都要为对方考虑,钱穆有一篇很有名的文章叫《礼与法》,比较下来,礼比法好,这个法是冷冰冰的,礼是讲温情的,法就是把对方搞倒,礼是对对方要多少怀有敬意。所以,现在这个社会上,我是很希望出现一些人,就是大家不要像现在这样,一个个都好像不知道干什么似的,忙成那个样子,挤成那个样子,每走一步路都要抢先,争先恐后,有些人他非常从容,不挤,当然有时候不挤不能进去,你要办事也没有办法,至少在空的时候上去,他不那么在意。

南方日报:让大家的礼让,作为乘客本身有一定的义务,但是向这个方向转变还有一个根本性的问题,就是政府是否提供了足够的公共服务。现在的问题是,马路上公车特别多,公共汽车运力远远不足,大部分时候都是超载的。尤其是上下班的时候,更是严重超载。我们可以设想一下,如果大家在公交车上哪怕我没有座,我可以比较轻松地站着,不用被当成行货一样挤来挤去,挤得没有一点面子,让座可能更容易一些。如果这个问题不解决,光凭乘客的自觉来礼让,有时候也过于苛求。

彭林:这个问题确实存在,两个方面,不能只强调一个,如果每一辆公共汽车人人都有座,也不存在一个礼让的问题了,那就没有意义了。人的觉悟,人的素养就体现不出来。正是因为现在这样,所以恰恰要强调人的素质。(张 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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