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喧嚣的当代艺术市场正面临一个拐点———一个个泡沫正面临破灭？张晓刚的作品在苏富比拍卖上遭遇流拍，而中国嘉德拍卖公司近日也表示不再推出单独的当代艺术专场拍卖。在过去，当代明星画家群体那些一直没什么进步的作品价格被不断推向新高，这并不是一个正常现象。当代艺术市场很大程度上被外国艺术投资人所左右，这些投机者早几年以极低价格购买后，再故意拉抬价格，以天价卖给中国人……在次贷危机的背景下，谁会接下最后一棒？在泡沫破灭前，在你还未退出“赌场”之前，游戏还在继续。
这一著名的傻笑光头图像创造的高价所依托的有多少是艺术价值？赵静早报资料
早报记者 马俊
即将于4月24日举办的2008年嘉德春拍出现了一些变化：嘉德拍卖公司不再使用“中国当代艺术”这个拍品的分类方法，而是将当代艺术的拍品分别归入中国近现代书画、中国油画及雕塑、中国影像艺术三个部分。嘉德方面对此的解释是要廓清人们对当代艺术概念的混淆，因为“在人们的传统观念中，当代艺术大多被当作一种特定的艺术风格，并不完全是一个时间概念”。但事实上，嘉德增加“当代艺术专场”是从2006年秋拍开始的，当时它将原先的油画雕塑专场分为“油画”和“当代艺术”两个部分。
这只是简单的分类拆合的游戏，还是有什么深层原因呢？一位业内人士分析说，2006年秋拍，增加当代艺术板块的并不仅仅是嘉德，当时很多拍卖公司都很愿意将油画的定位靠近当代艺术。其背景是当时的市场热钱更多地流入当代板块。这样的结果是，之前在拍卖市场中占据不小份额的传统油画交易量被打压缩水，而中国当代艺术在各场拍卖中扬眉吐气地进入了天价时代。
某种程度上，中国当代艺术的很多买家仿佛坐在一列过山车上。他们被一些投机者裹挟着，一次次突破天价的拍卖纪录，他们对顶点的位置开始失去判断，心里越来越慌。
认为中国当代艺术的市场价值被高估、市场中存在普遍的泡沫，这个看法目前已经成为共识。上海五角场800号创办人、艺术市场资深专家洪平涛认为，当代艺术品价格没有理由像前两年这样无止境地高上去。他用股票打了个比方，去年的股票风潮中，很多人的资产翻了几倍，但是今年大多数人原形毕露，回到了最初的规模。但原形毕露也不是坏事，因为这才是现实，是理性。
由此，当代艺术市场从今年开始弥漫着一股观望的情绪。知名艺术经纪人武劲对早报记者表示，艺术品跟房产、股市一样，都在经历一段观望期。他这样的描述，显然有一个前提，就是艺术市场其实就是一个投资市场。武劲认为，4月9日香港苏富比的中国当代艺术专场拍卖将会是一个转折点。4月9日这场拍卖之后，当代艺术的买家们情绪会走向愤怒还是继续保持信心，将会直接引发一系列变化。他认为今年纽约苏富比的春拍成绩惨淡也不足为怪。美国次贷危机的影响下，纽约苏富比的春拍低潮更加合情合理。相比较而言，几天之后香港苏富比的拍卖结果会更能说明问题。
对于今年接下来的拍卖和未来几年的艺术市场，武劲和洪平涛都有着谨慎的乐观态度。洪平涛说，在中国当代艺术身价暴涨的过程中，挣钱最多的并不是中国人，而是十多年来低价囤积了大量中国当代艺术作品的西方人。他们在低位购入中国艺术家的作品，然后抬到高价套现，然后继续发掘、“逢低吸纳”具有炒作潜力的作品。“这个市场将开始由虚幻恢复常态，目前已经在进行自我调整。”“跑到拍卖市场里面，拿出几百万上千万元买一张年轻人的画，你觉得这样踏实吗？”所以，他认为那些名不副实的艺术作品价格将回跌，一些早年艺术态度真诚、价格被炒高之后自我复制的艺术家作品也会神话破灭。
无疑，有些艺术家将走下天价神坛，有些艺术作品的价格也将永远回不到曾经的最高点。谁会接下最后一棒？只要游戏还没有结束，在退出赌场之前，“那些”未必就是你的。
当面一枪
当代艺术已经到了一个拐点？
朱其
当代艺术在近两年的持续火爆后，开始在市场和舆论上受到不同程度的怀疑和批评，尤其是在市场表现上，节节上升的巨额天价作品不同程度受到挫折，比如张晓刚的作品在苏富比拍卖上的流拍，嘉德公司不再推出单独的当代艺术专场拍卖。如果不是“自己人”假买，当代艺术拍卖的“流拍”会更严重。
从2006年的市场发烧至今，在所谓的明星画家群体中国当代艺术品的价格至少已经涨了200倍，周春芽、岳敏君等人的作品三年前的价格都只是在十万元人民币之内，像比较火的方力钧也只是几十万元一张而已，如今都已经几百万元一张了。但这个所谓的明星画家群体的艺术水平实际上并没有什么进步，但价格却在不断推向新高。
中国这一轮的艺术市场的模式实际上是投资型市场，而不是收藏市场。说投资型市场都是客气的，很大一部分甚至是投机市场。所谓收藏市场是说藏家买进作品至少十年不卖出去，艺术品的市场价格基本上按照稳定的每年20%升值，无论是画廊销售还是拍卖价格的上升，一个成熟的艺术市场的艺术品价格每年的增长率应该是20%左右，而且艺术品的价格必须是建立在艺术史评价的基础上。
中国的当代艺术市场目前还只是处于“散户”收藏和投资阶段，所以单个的艺术收藏家或投资人对艺术品的选择随意性比较大，这就造成市场的畸形现象：价格很高的艺术家他的艺术水平不一定很高，艺术水平不错的价格反而很低。由于现代艺术教育启蒙的缺失，当代艺术的市场结构非常单一，市场投资热点几乎全部集中在写实油画这一部分，连抽象油画也不好卖，摄影、Video、雕塑等媒介都不是很好。
一个成熟的艺术市场主要是由“机构”收藏和投资组成的，这些机构收藏是由艺术专家来担任的。1960年代以后，美国之所以由艺术市场推动了艺术的真正繁荣，是由于机构收藏体制的形成。中国目前的当代艺术繁荣主要是表面的现象，这表现在真正的收藏市场和人群没有形成，大部分只能叫艺术投资人，他们的目的是像炒股票一样挣钱。但艺术投资只是一味收割过去二十年当代艺术的成果，没有像美国那样艺术资本大量支持艺术基金会体制，促进艺术原创生态和学术的基础研究。这造成原有的优秀艺术家一味地为“圈钱”拼命生产和复制“劣质艺术品”，年轻一代也不能安心搞艺术，像上一代早期那样从事艺术实验和探索，也跟随市场车轮一起加入艺术生产的行列。
这就造成艺术市场的后劲不足现象，即拍卖公司和画廊越来越找不到好作品，价格却节节上升。由于缺乏正常的艺术史研究和艺术批评，艺术收藏家、投资人和市场运作人也只是一味相信自己无知的艺术判断，使得各种“皇帝新衣”和伪劣当代艺术大行其道。
这种艺术资本不注重学术建设的“收割投机”型的市场行为，实际上已经反过来影响艺术市场自身的正常发展。尤其当代艺术的投资人中有两类人占主要成分，一类人原来主要是国画的收藏家或投资人，这两年转向当代油画。他们从国画市场撤退的主要原因是“假画”太多，现在困扰他们的是“烂画”太多，但价格又奇贵无比。另一类人是初次涉及艺术收藏，但真心想用自己的财富推动中国的国际形象，但是当代艺术越来越媚俗和“胡搞”化让他们也逐渐明白自己陷入了误区。但他们现在有苦难言，因为有不少藏家有几千万甚至上亿元资金已经购买了这些艺术品。
不过这种现象在很多国家和地区经济起飞的初期都发生过，像美国的1970年代、韩国日本的1980年代，台湾、印尼的1990年代初，众多暴富的新阶层一掷千金地购买艺术品，往往一个展览开幕当天作品就销售一空，很多艺术家也因此成为富豪。但在市场火爆之后就会经历痛苦的调整时期，像现在的日本，当代艺术收藏家越来越少，很多日本画廊只能到欧洲去发展，甚至希望中国藏家能去购买日本当代艺术。
外国艺术投资人也有可能像金融股票投资领域一样，以极低价格购买中国当代艺术品，再故意拉抬中国的艺术品价格，以极高价格卖给中国人。现在国内也开始有这样的艺术炒家了，所以艺术市场并不是一个美丽童话，至少到目前为止，中国当代艺术还没有真正走出模仿西方艺术的模式，真正重要的艺术收藏实际上需要耗费收藏家一生的精力，即使你再有钱，也不可能在几年内成就收藏伟业。每一个收藏家都应该记住：一个时代十年算一个周期的话，好艺术家不会超过十个人，好艺术品不会超过二百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