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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品生活网:私家地理|忆鲁南的小庙和尚,村里不少人是他徒儿_和尚-齐鲁-徒儿-师父-滕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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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私家地理|忆鲁南的小庙和尚,村里不少人是他徒儿

文|杨建东

小时候,娘常说,你在庙里认过师父,是小和尚,小和尚都能长大,不夭折。

父母作古,每年清明、十月初一我都回故乡——滕州大坞镇袁村上坟,来去匆匆。几年来,我一直想去村后的小庙遗址看看,不只是想收集一点乡土文化资料,重要的是我与小庙有六十多年若隐若现的牵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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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退休前做考古工作,对古迹有浓厚的兴趣。前年冬天,我对叔伯弟说,你领我到破庙看看吧,弟说只剩下庙台了。来到村后,举目北望,草木肃杀,天高云淡,村后一里是宽阔蜿蜒的界河,河北是层峦叠嶂的群山,能清晰地看见山上的滕州烈士陵园和国防教育基地。滕州文史资料记载,袁村西曾发现汉墓。“找到了,来看看。”叔伯弟呼我过去,这处土台有一人高,比篮球场大了不少,文字记录说是长35米、宽28米,台面平整,有口老井。大殿的基础尚存,十几块石板刻着錾道及三角形图案,其中一石雕刻着铺首衔环和青龙,应是汉墓中的石料,修庙时将墓石运来做建筑石料。整座庙的建筑格局是四合院式,大门向南,大殿有三间,有东西配房。

没点年纪的人说不出子丑寅卯,我去找90岁的族叔杨正生夫妇,他们的次子也是庙里和尚的徒儿。夫妇俩回忆道,庙名记不清了,反正村里人都叫它后庙。大殿都是青砖墙,庙顶灰瓦。大殿北壁的神台上有泥塑主神,左右有配祀神像,东西壁的神台上各有十几尊塑像,塑像的表情有和善的,威严的,狰狞的,各路神仙主宰、掌握着人间的荣枯休咎、疾病寿命,各家有所求时便去庙上给哪路神仙上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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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我们村年轻的妇女添了男孩,恐怕夭折,便抱着满月的婴儿去庙上认师父。妇女抱婴儿跪在庙里,和尚焚香击磬,妇女胆小不敢抬头看凶煞神像,自始至终听从僧命。和尚给徒儿一律赐名“悟×”,而后送给徒儿一顶小黑帽。妇女抱婴儿回家,满面春风地告诉丈夫、公婆说这孩子有灵性了,保证逢凶化吉能长大。也许真有灵性,方圆十几个村连山后邹县的妇女也抱婴拜师,我二姑嫁到邹县山区,夭折两孩,又添一子便抱到庙上认师父,结果孩子能吃能喝,手抓菜饭。

至今袁村还有三十多位六七十岁的老人是和尚的徒儿。我的那顶小和尚帽由父母保存了二十多年,我上高中时,娘还给我看过,后来不知哪去了。

有了师徒关系,这个娃娃就是小和尚。小和尚的父母常往庙里送点粮食、零钱,也送旧衣服。庙后有几亩庙地,和尚种粮种菜,庙里的和尚有时二三位,逢饥年也饿跑和尚。民国初年有一位叫王了俗的和尚主持佛事,生活清苦,饥寒交迫,一件烂棉袍满是灰土,长年不拆洗。

1967年我10岁回老家时见一个躬腰老头进了我奶奶院子,棉袍露着棉花,奶奶给我说快喊师父,我没喊,不懂什么师父。奶奶给他一块煎饼。和尚缺粮缺菜,就遛到徒儿家找饭吃,那个贫困年月,百姓的孩子多,都难吃饱,和尚进门自己摸勺子盛饭,有啥吃啥,但也不好意思吃饱,吃几口就去另一个徒儿家再吃,煎饼卷咸菜喝开水,不论咸淡,填饱肚子就行。春节时,和尚给每个徒儿送两个包子吃,表示师父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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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僧及少林寺的和尚是在编的,吃财政饭,鲁智深靠威猛霸气酒足肉饱,小庙的和尚都是苦行僧,饥顿饱顿,孤苦伶仃。村里谁家有白事,和尚都去上礼,这是佛家善行,保持施主关系,我先辈留下的几册清代、民国时期的吊唁簿上都有和尚的名字,同治元年的和尚叫广梅、青朴,光绪三年的和尚叫元清,民国时期的和尚叫王了俗。

庙的始建年代无人说清,史料记载,明代以忠孝统治人的思想,清代康乾盛世,提倡释道儒,广建庙宇,民间的小型庙宇多是明清建造。民间习俗,先祖祠堂建在村内,寺庙建在村外,南方的寺院多供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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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南乡间的小庙多供神、道及历史人物,如文庙、武庙、人祖、华佗、龙王、火神之类与百姓生活息息相关的神灵人物,并非各村都建庙,而是一座庙供几个村的百姓祭祀拜求,百姓为了方便,在一个庙堂供奉多位神灵。古代建庙有几位大施主捐资,当地村民也捐助或出工。《滕县志》载“滕县古时寺庙祠堂建筑很多,滕县解放后,全县还有144处。从大跃进到文化大革命期间,寺庙祠堂大部分被拆除。”

据族叔介绍,战争年代后庙也没清净,日军在后庙的东配房住过,骚扰百姓。日军走后,百姓怕再住军队,就把东配房局部损坏。1968年“破四旧”的zhengzhi狂风将这处几百岁的古建筑卷走,同时卷走的还有几百载的历史文化、时代记忆、民间信仰和传统工艺。拆庙的“革命群众”将神像用绳拉倒,掩埋在大坑里,和尚心如刀绞,哭了几夜。和尚无家可归无处栖身,村里在庙址上盖了一间草房让和尚遮风避雨,1973年,最后一位和尚王了俗贫病交加而终,徒儿们的父亲参加送葬,葬于庙北。正生叔表示,随着村庄住房改造,回过头看看古代的乡土建筑已是无人知晓,俺这代人走了,年轻人谁能说出咱村有个什么庙?

今年盛夏的一天,我又来到后庙遗址,寻觅着乡土文化与民俗,还想找找几代苦行僧出出进进的蜿蜒足迹。此时此刻还有一根悲痛绳索缠绕着我,年轻母亲抱着刚满月的我跪在大殿上虔诚求佛,免我夭折;可怜的娘50岁偏瘫,受尽磨难,当年没夭折的我又站在娘跪过的地方,寻觅那双虔诚的膝盖跪痕,可叹娘作古30多年了。我真无用,混到60多岁也未腰缠万贯,若能在庙台遗址上复建庙宇该有多好,可以把师父艰难的身影、无私的母爱及游子的绵绵乡愁统统装进去。

(壹点号人文齐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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