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纵目面具
“游客朋友，或许您不曾想到，五千多年前，古蜀先民就在您脚下的土地繁衍生息，辛勤劳作；三千多年前，这里曾是一个辉煌显赫的古国都城所在……”对于从八方赶来观瞻四川广汉三星堆遗址的游客而言，讲解员口中所讲述的“上古传说”，的确是神奇而特别的存在——
神树、金杖、金面罩、青铜面具……30年前，四川广汉三星堆祭祀坑数千件稀世文物的出土惊艳世界，然而随着考古工作的逐步深入，留给世人的却是越来越多令人匪夷所思的难解谜团：她与埃及金字塔、巴比伦“空中花园”、玛雅遗址等人们至今仍在探索寻觅答案的伟大文明一样，同处于神秘的北纬30度沿线；她被誉为“世界第九大奇迹”，证实了中华文明的多起源性，却因与殷商文化相比未留下任何文字记载，也因此在枝节追溯中从无定论。
今年是四川三星堆祭祀坑发掘30周年，《工人日报》记者来到四川广汉三星堆遗址所在，尝试追寻历史的脚步，探秘来自古蜀王都背后的“谜”之文明。
三星堆考古又添新进展
三星堆遗址，位于四川广汉城西6公里处的鸭子河畔，总面积12平方公里，得名于遗址中部偏南三个人工堆筑的黄土堆，是目前中国西南地区发现面积最广、延续时间最长、文化内涵最为丰富的古城、古国、古文化遗址。
1986年7月18日，广汉南兴镇第二砖瓦厂民工杨运洪和刘光才为了厂里最后一窑砖，在考古队指定范围取土，未曾想一锄头下去却闻“叮当”玉响，由此成就了惊天下的考古大发现。考古专家沿着二人取土地一带发掘出两座大型祭祀坑，出土1800余件精美的珍贵文物，其数量之多、价值之高，引起世界轰动，这些遗址被称作三星堆文化。
考古专家根据放射性元素碳十四测定，三星堆文化距今4800年到2600年，相当于中原地区新石器时代到春秋早中期，延续了两千多年。专家认为，出土的大量文物证明了古蜀国的存在，更重要的是证明了中华文明起源的多元性——辉煌的古蜀文明正是长江中上游文明的中心。然而，三星堆遗址的发现也带来了更大的谜团：是谁创造了三星堆文明？古蜀国何以产生、持续多久、又何以突然消亡？大量的文物形制、审美与同时代中原商周文物区别明显，古蜀人何以掌握这样的技艺？
数十年来，考古工作者为探寻真相孜孜不倦。无奈由于古蜀历史缺乏正史记载，其发展脉络总显得扑朔迷离。诗人李白就曾发出“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耳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的感慨。尽管在《蜀王本纪》、《华阳国志》等汉晋前后书籍中对古蜀文化略有记载，却大都只言片语，难窥全貌。三星堆出土的部分陶器上虽发现了简单的刻画符号，但数量较少且大多单独出现，尚难作为文字释读。因此，上述疑问至今仍是悬而未决的谜题。
今年初，三星堆遗址考古工作又添新进展。三星堆遗址发现早期，被认为其中心区域是由东、西、南三面城墙包围着的古城，北面以鸭子河作为天然屏障，但这一说法已被更新。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历经30年寻找，最终确认了“北城墙”所在，三星堆古城实现合围，形成3.5平方公里古城区。而由于北城墙的发现是在一个被命名为“F1”的“亚”字形单体建筑基址旁，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认为，附近很有可能是三星堆王国“宫殿区”所在。有学者认为，三星堆古城大城套小城，给人留下很大的想象空间。
北纬30度上的“人间神国”
古史传说认为，蜀国共经历蚕丛、柏灌、鱼凫、杜宇、开明五代王，且可能是并存或相互取代的几个王朝。如今四川境内新津、温江等地仍有其相关遗址遗迹，能够一定程度作为佐证。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院长高大伦认为，三星堆遗址从原始社会的解体，文明的孕育、诞生、发展，历经辉煌时期，到开始衰落，都在一个地方不间断演进，持续长达两千余年，这个现象中国仅见，世界罕见。
然而当上古传说成谜，其流传器物更显弥足珍贵。在三星堆博物馆综合馆内，所展出的数以千计的三星堆文物，它们中包括陶器、玉器、金器和青铜器，犹如呈现了一幅三星堆上古文明的全景图。考古学家感慨，相比于古史传说，这些祭祀坑中见诸于世的上古文物，令三星堆的神秘色彩更加浓郁。
在三星堆出土的黄金制品中，最富有特色和最具代表性的便是一号坑的金杖。长142厘米、直径2.3厘米、重量约463克，含金量高达90%的金杖，是目前我国夏商周三代考古中发现的器形最大的金器。金杖上采用双钩手法，下方雕刻了两个头戴五齿高冠、耳戴三角形耳坠的人头像，上方则是两头相向的鸟，还有两背相对的鱼，在鸟的颈部和鱼的头部叠压着一支箭状物，如此精美刻画究竟是图腾、族徽，抑或是蜀王借以通神通天的法器，目前在学界尚无定论，但认定金杖是古蜀国最高象征物的声音统一，且在中国考古历史上还是首例。一般而言，以杖代表权力，这在古埃及、古印度、两河流域较为普遍，而它们又恰巧都处于神秘的北纬30度沿线。古蜀文明与域外文明间有何联系？只见其物、不见其文，人们不得而知。
事实上，由祭祀坑出土文物牵出的类似待解之谜还有很多。曾任四川省文物考古所所长的赵殿增专注于三星堆遗址研究三十余年。在他眼里，三星堆所代表的古蜀文明充满“神”之色彩。赵殿增认为，三星堆遗址多神像、祭器和礼器，没有可以实用的兵器，表明三星堆古城或许曾是一个基本不设防的宗教活动祭祀中心和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他还指出，三星堆神权古国时期主要以造型艺术的手法来表现他们的信仰观念，如以威严的面具表现主要神祇，以真人大小的人像表现通神的巫师，以各种动植物造型反映原始的自然崇拜和图腾崇拜等，既有丰富的社会内涵，又有传神的艺术效果，达到了古代造型艺术的又一个高峰。
待揭面纱的古蜀文明
据了解，自上世纪30年代至今，已发掘出三星堆遗址的文化遗存共分为五期，涵盖四个考古学文化。其中一期为宝墩文化，二期、三期为三星堆文化，第四期为三星堆-金沙文化，第五期为新一村文化。时间上自新时期时代晚期，下迄春秋前期。
清华大学教授李勤认为，三星堆遗址的发现，不仅推倒了四川古史空白说，其背后的文明意义足以与世界考古史上特洛伊、尼尼微等著名发现相提并论。时至今日，这片总计12平方公里的遗址虽只进行了1.3万平方米的考古挖掘工作，但已获得了大批实物资料。
三星堆遗址位于四川广汉，“天府之国”成都平原腹心地带，土地肥沃，资源富足，为古蜀农业的发展打下坚实基础。大量考古证明古蜀农业早在四五千年前就已产生，三星堆出土的大量酒具也从侧面证明了古蜀国的农业已发展到相当高的水平。而此后发掘出的精美玉石器以及青铜石群，则共同反映了三星堆文明及文化艺术的辉煌成就。
三星堆祭祀坑中发掘出来的数量集中的大批象牙、海贝，专家认为象牙是古蜀国的祭祀用品，并推测同样出土于祭祀坑的青铜大立人像夸张的双手所持之物便是象牙。而关于象牙与海贝的由来，曾有专家猜测可能源于属地与周邻国家甚至更远地区贸易而来，并大胆联想他们的交换物品便是丝绸制品，继而推出了古代“南方丝绸之路”一说。尽管后期又有了关于象牙产地的新证据和新推论，但种种说法均只能为暂备一说，仍需验证。
毋庸讳言，人们对于三星堆的认识依旧较浅，大家寄期望三星堆遗址的地下宝藏能更多地为古蜀国的谜团解密。但在三星堆博物馆副馆长邱登成看来，下一步对地下可能存在的古蜀都城的探索进展并不会过快，“最关键的问题在于技术手段仍难满足考古需求。”邱登成认为，如果挖掘意味着破坏，对于如此灿烂辉煌的古蜀文明，人们应该再多一些等待的耐心。
眼下，古老蜀国先辈们的今人子孙正在完成着双重使命，他们一边不懈求索试图对三星堆文化了解更多，一边努力让三星堆的传奇为更多世人所知晓。于是，三星堆旁西外乡正在建设的三星堆文化产业园已现雏形；新年时，古蜀国神圣大祭祀竟在数千年后重现三星堆；中秋将至，别具三星堆特色的青铜面具月饼也已悄然上市，灿烂辉煌的三星堆文明正被越来越多的后人所熟知，而所有关于她的未解之谜也终被揭开神秘面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