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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品生活网:何顿:倔强执著的"骡子精神"是一种民族精神

放大字体  缩小字体   来源:文艺报  作者:秋痕  版权声明,必须查看=>点击进入




2002年,我去衡阳焚我那年写的《抵抗者》,一部写常德会战和衡阳保卫战的长篇小说。那天是清明节,记得是一个非常平和的日子,我只身来到衡阳市岳屏公园,走近那座庄严的抗日英烈纪念碑,蹲下,把我刚出版的《抵抗者》一页页撕开,放在碑下,点燃了纸张,边烧边默祷:我来祭奠你们,你们当年在抗击日本侵略军时很英勇,没给湖南人丢脸,我为你们写了这本拙作。我默祷完,书也烧完了,正准备起身,忽然,一阵风刮来,将我烧书的黑纸灰刮得沸沸扬扬地飘上了天,四散开去。我当时很惊诧,这不是一个有风的日子!难道是因我焚烧书写他们的《抵抗者》一书,这些于1944年阵亡在岳屏山的先辈们显灵了?我当时兴奋得全身都起了层鸡皮疙瘩。
不一会儿,上来一些游客,大约二三十人,说一口怪怪的普通话,显然不是外国人。我问一男导游,导游说,他们是来自台湾的游客,专程替自己的祖辈来衡阳,祭祀当年战死在这里的国民党官兵。导游还说,这里还经常来一些日本游客,他们来祭奠战死在衡阳的他们的爷爷或伯爷爷、叔爷爷辈。我从史料上知道,侵华日军在攻打衡阳时死伤4万多官兵,其中战死一名日军中将师团长,还战死一名少将旅团长。我当时脑袋发胀,觉得我还得写一本书,书名就叫《战争与人》。这是我当时站在衡阳抗战纪念碑前许的愿、发的誓。这是我写这部《湖南骡子》长篇小说的起因。一个点、一个偶然的感觉,却燃起了我的创作冲动。《战争与人》,最终被定名为《湖南骡子》。
从那年起,我就开始收集素材,但在收集素材、正准备写作时,我被我写的《我们像野兽》等小说中原型人物、鲜活的生活深深吸引,于是写了《我们像野兽》。2005年,我重新捡起这个题材,打算写时,目标就大了,想写一部有厚重历史感的小说,它不光只是写一些“抵抗者”,还应该书写他们的一生、他们生活的轨迹及家人。这种思想一旦产生,责任心就来了,人就严肃无比,每天写,哪里都不去,甚至外出旅游的计划也取消了,因为我怕“断气”。小说是讲究气场的,气场一断,就接不上了,语言的感觉就没有了,每天写一点,那种语言的感觉就不会跑。《湖南骡子》的创作是由小变大,开始只打算写到湖南和平解放,解放后的事本不打算写。但在写作中,我童年和少年时候见过的、当年那些打过日本鬼子的上辈人,一个个闪现在我眼前,他们在1949年以后的生活,总让我思考。我当然可以回避,不写他们在极左年代所受的苦——那种凄凉的生活,确实让我不忍写。但这些人固执地闪现在我眼前,我绕不过。在《文学报》上,我与朱小如的对话中提过,我有个小学同学的父亲是个伤残军人,他的腿就是在长沙第三次会战中,被日军的迫击炮弹炸没的。这个残疾军人的形象经常浮现在我眼中,似乎在盯着我写《湖南骡子》,使我无法摆脱。我把他写成了小说中的“我大哥”,写了,就舒服了。
在收集素材和写作《湖南骡子》的过程中,我重新认识了湖南人。湖南人很倔强,很执著,不怕死,例如谭嗣同,可以逃却不跑,宁愿死。还有宋教仁、黄兴、蔡锷,身上都闪耀着倔强的灵光,在毛泽东、彭德怀、粟裕和黄克诚等人身上,同样也闪着这种光!不查看和追问历史的人不会知道,长沙第一次会战的意义有多么重大。要知道那是日军在侵华战场上,第一次在攻城掠地方面,没能拿下的城市——前一年他们攻克了武汉,几个月前又拿下了广州和南昌;拿下南昌后,他们兵分两路进犯长沙,以为长沙唾手可得。而当时挂帅进攻长沙的日军主将是冈村宁茨,一个中国战场上的杀人魔头,主力是在南京制造大屠杀的日军第六师团和日军第三十三师团等。他们在长沙可没法制造大屠杀,因为长沙军民没给他们提供大屠杀的机会,长沙人共同御敌,硬是把两路日军(近10万人)打退了。这就是骡子精神——敢拼敢打,不逃跑不屈服,最终的结果只能是日军逃跑。我就要写这种精神,这是一种民族精神!
有一个小体会值得交流,我开始用了很多历史史料,加起来有11万字;小说写完后,我看了字数统计,上、下两卷共70万字。我有点小得意,觉得自己写了本历史教科书,是读了史、查了资料的。但等我写完《黑道》一书,相隔一年多之后再看,这些史料却很刺我的眼,11万字的史料与我的小说叙述语言,完全是两种风格,于是我开始删史料,或把史料改为我的语言,写在人物身上。比如,写袁世凯称帝,我用了不少史料,有3000多字,谈不上很翔实,却也交待清楚了。但这段文字放在这里,总觉得怪怪的,开始删掉一半,接着又删去三分之一,最后,竟全删了,改成自己的语言:“上课时,肖老师沉痛地说:‘同学们,中国彻底没救了,袁世凯倒行逆施,称帝了。’”要知道,当时我是多么舍不得去掉自己写在小说里的那些史料啊。此外,事件发生的年月日开始都被我写在小说里,表明自己很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但小说有100年的历史跨度,年月日在小说里不断出现,便有记流水账的感觉。我首先删掉一部分年月日,接着又删掉一部分,最终果断地删去绝大部分,模糊时间,使小说中的人物与时间浑然一体。
小说里写了众多人物,虽然没把自己的头发写白,却常常把自己写得筋疲力尽,倒头便睡。感谢上天给了我一副好身体,让我有精力和时间阅读和写作。我在给《文学界》写的一篇自述《就有理由吊儿郎当》中说:“老庄思想于不经意中,光临了我,让我‘为而不争’。这个‘为’,是写作,却不去争写作之外的东西。”这些年,我一直是这么做的。(何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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