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长的古体旧诗，大概也长不过一份“五言体”的人大报告。日前举行的山西运城市盐湖区人代会上，区人大常委会主任李治所作的区人大常委会工作报告，因为“文风”大改引发热议。报告前后煌煌六千言，竟是通篇五言诗。
去年，同样是运城市盐湖区，同样是李治主任，同样念了一篇长长的五言诗。据报道，连续两年的区人代会都批准了它们，并给了“高度评价”：“文风朴实、言之有物”，“内容别开生面，语言喜闻乐见”，“导引的是好作风，传播的是正能量”……
在众多程式化的工作报告面前，“五言诗报告”的新文体确实让人耳目一新。不过，改了“文体”是否等同于改了“文风”，改出的又是怎样一个文风，恐怕需要审慎辨析。
写作者一般都有一种“文体意识”，即文章采取什么文体，同写作的内容、语境和目的等等大有关联。官员作报告，领导作讲话，同样应有这样的“文体意识”，否则“文风突破”同“哗众取宠”之间，只有一步之遥。
人大常委会工作报告，首先要体现“工作报告”的要求。作为工作报告的要旨再明确不过：清晰地向与会人大代表报告人大常委会过去一年工作成果以及新一年人大常委会的工作计划。对工作报告而言，清晰而实在的内容，显然比文藻重要得多——代表们需要从中找到审议与监督的抓手。可惜的是，“五言诗报告”多少有些“费而不惠”。尽管作者在其中费心嵌入了很多实事、数字，平心而论不像有人批评得那样“空无一物”，比起“诗无达诂”的古诗也明白很多，但与一份让所有人都看得懂内容、说得出门道的工作报告相比，恐怕还是太过“玄乎”。
这些年大力倡导改文风，为的是破除形式主义，反对空洞无物的“官八股”。“改文风”的本质，是要弘扬求真务实之风。文风是“玄”是“实”，本身体现了作风。对于“五言诗报告”，盐湖区人代会给出很高评价，认为报告“导引的是好作风”。但在认真读完这6000字“报告”后，许多人的感受恰恰大相径庭。大家遗憾地发现，报告中不仅大量使用了褒奖性用语，比如“人心思工作，自强不用鞭。奋战来年事，再迎艳阳天”；更犯了一个致命错误：作为人大常委会的工作报告，却用近半篇幅描述“一府两院”的工作，并且几乎不见“监督”，通篇赞扬；不少赞扬的话，甚至很是“肉麻”。
该工作报告中为区政府领导班子每一名成员逐一“点赞”：A副区长“以智谋划事”，B副区长“工作安排顺”，C副区长“不畏活苦艰”……如此写法，“五言诗报告”算是开了先河。人大报告不是不能提政府工作，也不是不能提个人，但衡量标准很清晰，就是是否体现了人大对政府的监督作用。把一篇人大报告活生生写成对政府官员的颂赞歌，不只是“本末倒置”，更像是政治生态中不良“潜规则”的下意识“走光”，甚至显得有些滑稽。网友评价得犀利，“随便你看哪，不是表扬就是夸，不是进度好就是顶呱呱”——人们竭力反对的“表扬与自我表扬”之风，在此算是死灰复燃了。
群众路线教育实践活动中，流传着这样一句话：不能用“新的形式主义”来反对“形式主义”。不然，形似美好的变化背后，很可能“换汤不换药”，甚至是“过犹不及”。“五言诗报告”提供了一个绝妙的教材，如果“文风”不是为了务实而改，只是换个马甲，这或许比不改更可怕。 朱珉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