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拍电影那么多年，大部分时候都是被骂，这次表扬太多，我反而不习惯了。”这是冯小刚昨日在《集结号》上海首映记者会上半开玩笑时说的。试水香港市场的《天下无贼》和凑古装片热闹的《夜宴》之后，冯小刚大胆地在贺岁档尝试战争类型片，在国产大片模式单一化的僵局里完成了一次漂亮的突围。尽管同档期需迎战已经叫好声一片的有力对手《投名状》，但冯小刚诚恳并且底气十足地回应：“希望别人电影不好，解决不了你的问题。”
【冯小刚的话】
转型：从喜剧贺岁到温情贺岁
冯小刚说他11年来的电影，多数都是在首映时就遭遇媒体批评，“但观众都很喜欢，不然我也不会拍到今天。”冯小刚之所以对拍电影这件事“停不下来”，原因也就是“观众喜欢”。但在观众还回味用“铁打的葛优，流水的女主角”拍摄的《甲方乙方》、《没完没了》、《大腕》和《手机》时，冯小刚试着把葛优放到“大配”的位置，找来刘德华和刘若英演《天下无贼》，试水香港市场。再变是古装大片《夜宴》，1.2亿元的投资创了冯小刚电影之最，却也让他遭遇到观众最大的不认同。《集结号》是第三变，没有葛优，而且是战争片———碰触了很多空白地带的冯小刚，只有习惯的贺岁档可以依靠。不再喜剧的冯氏贺岁片，冯小刚对此也有他的解读方式：“对于贺岁片这个概念，可以用更宽阔的视野去看待。贺岁可以是欢乐的，也可以多些感动。好比说，春节的时候，一家人聚在一起，可以看春晚一起乐下，也可以倾诉下这一年来的委屈，得到一些理解和安慰，这也是一种享受。”说白了，今年冯小刚走的是“温情贺岁”，让观众进电影院落泪一把。宣传的时候，《集结号》被冠上了纯国产的“第一部商业战争片”的名头。在冯小刚看来，这顶高帽有点“大”，“我拍这电影时特别简单，就是被刘恒的剧本感动了。尤其是看后半段，我哭得连字都看不清了。”
学习：下次拍战争片会更有经验
受到资金的限制，当初刘恒剧本中更宏大的战争场面描写，如今只能点到即止。严格来说，前一个小时的战争场面与《拯救大兵瑞恩》、《太极旗飘扬》相比，只是在学习，在尽力靠拢，毕竟不能成为那个经典。但对于不会拍战争片的冯小刚而言，这一次成绩已相当令人满意。冯小刚还发挥了他善于讲故事和善于用台词去凸现人物个性的特点，加上韩国特效部门的配合，让这一段战争戏真正“有血有肉”。一致的评价，《集结号》让中国战争片的拍摄提升了一个档次。但冯小刚也直率地表示：“目前这样的战争场面，只有韩国那边有这样的经验，他们能做到，我们自己的手段没办法超过他们。”还会接着拍战争电影吗？“可能会，但肯定不是马上。”被《集结号》的拍摄和宣传折磨得心力交瘁的冯小刚说，“下次做，会更有经验。”
竞争：《投名状》拍得也很辛苦
《集结号》在上海首映时，《投名状》已经准备在香港为总票房过亿庆功。市场分析人士都认为两部电影票房会有惨烈竞争，可冯小刚却处之泰然：“我看了《投名状》，也是一部拍得很辛苦的电影，票房很好是好事。”冯小刚还“教育”早报记者说：“希望别人电影不好，解决不了你的问题。”冯小刚相信《集结号》的故事能够感动观众，他说前晚北京首映时刻，连张杨都被谷子地的故事带着走，来不及看电影的技术问题。冯小刚更相信从张涵予算起的一干主演能够超过葛优的魅力，“北京首映，观众鼓掌15次。葛优演得再好，也不能让观众对他产生崇敬之情。”接下来，疲惫不堪的冯小刚还得继续接下来11个城市的宣传：“我就每天祥林嫂一样，讲这个戏、宣传这个戏，不光要说话，还得说对，不然就捅娄子。”
【冯小刚的兵】
《集结号》的苦明星受不了
“葛优、刘德华都演不了《集结号》,”冯小刚自己也承认不能用明星拍《集结号》，“拍《集结号》太遭罪，明星受不起那个苦。”不过，还是有两位冯小刚的老搭档再次现身———张涵予和王宝强。
“谷子地”非他莫属
对曾与冯小刚合作过《没完没了》、《大腕》、《天下无贼》张涵予而言，《集结号》是一个突破，因为他成了贯穿全片的连长“谷子地”。冯小刚预言张涵予会成为一个有票房号召力的演员，并给了他绝对的发挥空间。为拍摄片中谷子地在刘团长墓碑前的一场独白戏，冯小刚特别定制了1000尺的胶片、用五台摄影机同时开工拍摄，就因为张涵予看了剧本后跟冯小刚说“必须一遍过”。而普通一卷胶片只能拍4分钟，那场戏却有10分钟。据说拍摄当天，为保持状态，张涵予从上午9点到下午4点一直不肯跟人说话，最后果然一次过。在昨日的主创“最感动片段”调查中，谷子地的这段戏博得了最多的眼泪。而其他九连的兄弟虽然都很“觊觎”谷子地的角色，但纷纷表示，自己肯定演不了。
“许三多”继续军人路线
在华谊兄弟首席运营官王中磊的解读中，《集结号》算是一次华谊兄弟旗下演员的大练兵，“李乃文是很好的话剧演员，但演电影是第一次。还有邓超也是。”出乎王中磊“计划”的是王宝强。比起《天下无贼》中的“傻根”，如今“许三多”的名字更如雷贯耳。而王宝强接下来也会走一系列的“士兵”题材影视作品，按照他的话来说，“将士兵进行到底”。从喜剧的《天下无贼》到悲情的《集结号》肯定是不同的，在王宝强看来，导演冯小刚还是一如既往的和善，不同的只是拍摄条件。“《天下无贼》的时候，我们每天睡到自然醒，然后开工。拍得很舒服，还能按时吃饭。可《集结号》就没那么舒服了，一大早就要起来，还要化很脏的妆，拍戏的时候，身上还得扛着20多斤的枪。”
解读
冯小刚的一步
王泰白
《集结号》对于电影史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是对于中国当下的电影现实却非常值得解读。
类型片意识
从《天下无贼》开始的转型，到《夜宴》的失败，再到《集结号》的尝试，冯小刚逐渐摆脱了自己非学院派出身的不自信，虽然《夜宴》暴露了冯小刚作为一个导演很多基本功的不足，但《集结号》又捡回了他的自信。至少冯小刚的坦诚和聪明之处值得尊敬，不像张艺谋一部武侠片拍得糟糕，不服输再拍一部，结果越拍越惨不忍睹，冯小刚的类型片策略显然好过国内大片导演的普遍水平。在《夜宴》的低水平操作之后迅速选择了新的类型方向，这在国产大片古装成风的僵局里显然是个漂亮的突围。冯小刚能够抛弃自己所有的明星，这既是对他自己长久以来积累的票房号召力的自信，同时也是对自己拍片策略的自信，这在国内大片市场是一个非常令人敬佩的选择，这其实也是一个中国当代商业电影早就应做的选择，电影的眉目除了那些单纯靠身体吃饭的明星之外还有另外一种样子，张涵予的优秀表现毫无疑问对目前的明星流通体制提出了巨大的质疑。
资本的力量
中国的大片市场突然之间好像变得多样起来，《色|戒》、《投名状》、《集结号》，而且很多在审查上似乎非常危险的题材居然最后能在大银幕上闪闪发光，这不得不佩服资本和主流意识形态之间博弈的能力。资本在猎取他的滚滚财源的同时还是裹挟了某种不可预料的善，一方面资本对电影产业的前赴后继至少可以制造一种表面上的繁荣，另一方面也在客观上刺激了全民观影的各种可能性。《苹果》的制片方在柏林电影节上对审查制度的指指点点虽然投机取巧，可是并没有毁灭它上线的可能，关于《色|戒》的传播虽然三令五申，但是没有人愿意牺牲它遍地飘红的票房，《投名状》的暴力、血腥以及对太平天国的想象并没有鼓动审查机构直接腰斩的欲望，甚至《色|戒》的得奖都有这样一种利益交换的想象，因为张艺谋的下一部电影的钱可能来自《色|戒》的制片人。《集结号》对于战争的解读不算有多么新鲜，但是对于解放军以及国民党部队的描述肯定没有完全陷入脸谱化的圈套，这说明审查机构没有提出简单强制、非黑即白的要求，那么这种宽容的动力源自哪里？
价值观的流通
《色|戒》对人性和政治斗争关系的剥削，《投名状》对江湖和庙堂价值观的比较，《集结号》对牺牲的强调，引发了传播的各种各样的话题，但对于观影的主流群体，这些价值观的思考很快会在影像经验至上的现实面前尽快消失，价值似乎多元但内在逻辑的扁平对于我们的现实毫无用处。这样一种多，并没有形成真正的不同，顶多也就是一种流通的趣味。不管是不是冯小刚个人对战争的理解，是不是编剧刘恒对牺牲的高度赞同，也不管最终的表意方式是不是资本逻辑和主流价值观的合谋，在我看来《集结号》非常积极主动地逢迎了主流意识形态的价值观，关注并安慰无名的大众，强调历史是普通人的历史，强调牺牲的价值观，虽然历史有它不可控制的一面，但最终结果是好的，有付出必有回报，只要是牺牲者就必然会成为烈士。在这一点上，冯小刚非常讨巧，不败坏商业口味，不与审查机制闹矛盾，同时尽可能地调动了每一个人的恻隐之心。其实像《集结号》这样的电影完全可以变成主旋律电影的模本，只是不知我们电影产业的管理者们有何想法。
不可能的要求
汶水一战的第一次交火，摄影和剪辑的节奏控制得非常好，在敌方的大全景和解放军的近景、特写之间反复切换，血腥死亡爆发前的序幕铺陈到位。开头和结尾两个大摇镜头也还不错，不创新但是规整。但是《集结号》的配乐非常糟糕，音乐线条不清晰，电影开头所谓张涵予的主观镜头其实非常不到位，颠簸地逃出了身体本身的节奏，这种晃动挤压在主观和第三者之间有点灵魂出窍。至于关于历史、关于人性等等的思考我们就别要求太多了，你当然不可能要求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天才。
